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不去!韦蕊笑着说,哪有你说得这样严重,有些误会。将来总会消除的。丘桂玉看她说得轻巧,担心地说,我是怕你在修书记面前不好交代。韦蕊说,那也无所谓,无非是这把椅子没得坐了。我回到文化站去。
  丘桂玉走了,她静下来,感到问题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毛馆长明摆着要和她做一场交易。妥协或者抗拒,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毛某人非常清楚,盾牌舞落选,对她意味着什么?对西望峪,对修长林意味着什么?修长林虽然没有给她任何压力。但她知道修长林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不能辜负修长林,这是她的底线。
  她没有去食堂吃晚饭。她没胃口。她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一直到天黑下来,她也没有想出一点办法。时间过得飞快,八点钟,她桌上的电话铃准时响起,是毛馆长的声音,阴柔,软绵。和白天判若两人。毛馆长先是抱怨,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几十个乡镇都想上节目,都把矛头对准了他,他有什么办法呢,能上的节目就这么多,他已经把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甚至担心,走到大街上,会有人把他撕成碎片。韦蕊本来想说,你早就该被撕成碎片了。但她咽下了,直截了当地说,毛馆长看到省台播出我们西望峪的节目了吗?毛馆长愣了一下,说,哦,我听说了。这次在讨论节目的时候,有的评委说了,既然省台都上了,盾牌舞的知名度也够高的了,还在乎韵州这点影响吗?
  毛馆长的意思很清楚。恰恰是因为盾牌舞上了省台,才更加激起一些重要人士的反感。
  韦蕊说,其实,用盾牌舞做开幕式的开篇之作。是最有气势的。
  毛馆长说,有气势的节目是很多的,龙嘴湾乡的荷花舞,气势也很大啊。
  韦蕊听到龙嘴湾这几个字。就想起那个站长老汤。也许,毛馆长故意说出这个地名,是要激发她的一些联想。
  她运了一口气说。开价吧,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毛馆长大概没有想到韦蕊会用这样直白的口气,一时竟愣住了。
  韦蕊笑出了声,说,别不好意思,你心里,从来就有价格表的。
  毛馆长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说,小韦,我们之间,难道真是这种关系吗?你把我看扁了。
  韦蕊说,不管圆的还是扁的。你都有具体价格的,你报价吧。
  毛馆长说,其实我内心是非常喜欢盾牌舞的,但是,文艺圈的复杂你是知道的,各种利益、各种力量搅和在一起,有时,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韦蕊嘲笑道,我知道你不容易。
  毛馆长说,士为知己者死!既然你这样理解我,我也豁出去了。这样吧,明天下午,咱们在韵州宾馆见。
  韦蕊装着不解的样子,说,去宾馆干吗?
  毛馆长暧昧地说,馆里太杂乱。我在宾馆那边有个房间,在那里谈工作比较方便。
  韦蕊说,哦,我明白了,你在那里进行另外一种工作。
  毛馆长有点急不可待。说,那就明天下午四点。好吗?
  韦蕊说,如果我去了宾馆,盾牌舞就能上吗?
  毛馆长笑了,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韦蕊说,如果我表现不好呢?
  毛馆长突然压低了声音说,我会让你的表现好起来的,你来了就会知道,我是多么在乎你!
  韦蕊提高了声音,说,毛馆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啊。
  毛馆长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梦呓。
  韦蕊说,毛馆长想不想听听自己的声音啊?
  毛馆长突然语塞。他听出味来了,韦蕊的语气不太对劲。
  韦蕊笑着说。我估计今晚这个电话会比较重要,所以呢,就做了录音。这是我刚刚学会的。没什么,您不必紧张,我不会把它公布于众。您请便,盾牌舞上不上无所谓。修书记早就跟我说了,它的前途是谁也拦不住的。
  说完,韦蕊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随即。电话铃又急促地响起来了。
  韦蕊朝它冷笑了一下。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招够得上阴毒。天知道。韦蕊根本没有预先设计。就像狗急了会跳墙但跳墙决不是狗的专长一样。什么录音,她根本就不懂。万般无奈的空城计而已。原来,内心里藏着一种恶,它就藏在韦蕊的心灵深处。就像冬眠的蛇会在春天苏醒。它突然就闯出来了。对付恶,只能用恶。她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辩解。韦蕊捂住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从偷看修长林办公桌上的信。到杜撰所谓的录音电话,都是那种恶里开出的花。毒的花。她突然对自己有点害怕起来。
  按照一般的逻辑推理。毛馆长将会度过一个心惊胆战的不眠之夜。然后,明天,他会用另一种方式和她谈判,交出录音带,一切事情摆平。
  或者,先妥协,等事情过去了,再找机会跟她算账。
  总之,这是一笔抹不平的账了。
  她不可能解释,也没必要解释。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她并没有录音,那是她杜撰的。
  一个死结。她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老凌接到了毛馆长亲自打来的电话。毛馆长很高兴,说经过反复的权衡、比较,最后盾牌舞终于胜出,正式进入经贸节开幕式演出,而且是开场节目呢,第一个亮相呢。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老凌觉得,毛馆长的声音在电话里特别宏亮。
  老凌反复地说谢谢。然后他问了一句,我们韦助理知道了吗?
  毛馆长笑着说,她会知道的。
  放下电话,老凌一句话也没说。他心里有事。丘桂玉在旁边盯着他,说到底怎么回事?老凌就把毛馆长的话重复了一遍。丘桂玉一头雾水,连声地说不可能。老凌心里的一扇窗突然亮堂起来。他有些害怕。事情居然是这样。
  他昨天夜里做了一回窃听者。老天作证,他是无意的。
  韦蕊正在跟一个人通电话的时候。他就站在窗外。窗是半开的。乡政府的办公室,除了书记乡长。都没装窗帘。韦蕊的声音不高,但完全听得清楚。昨天丘桂玉从城里回来就给他吹风。说盾牌舞没戏了。老凌知道自己老婆那点能耐,真真假假,永远搞不清楚。他心里着急,就去找韦蕊。走到她办公室的窗外,他就进入了一个窃听者的角色。
  老凌听到了他不该听到的东西。他惊奇韦蕊在那一刻使用的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调。他不习惯这样的语调。而且,韦蕊的表情让他感到陌生,他看到了她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种非常寒冷的光,这样的一种光,有一股凶气,把她的脸照得阴沉沉的。老凌非常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她是韦蕊吗?这时他才知道。他心目中的韦蕊,完全是一个纯美的化身。她是阳光的,鲜亮的,让人看着舒坦的。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像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样,那也是好看的。老凌起先把韦蕊当作是一个落难女子,后来熟了,就觉得韦蕊是他命里的一个小妹,他能与她共事,能够呵护她,是一件心里很舒坦的事情。尤其是她救了小翠,他就更把她当成自家人了。当她摔下电话夺门而去的时候。他觉得她一点也不像韦蕊了。
  这一夜老凌彻底地失眠了。他有限的想象力一直在磕磕绊绊地往前走。韦蕊是一个有许多故事的人,西望峪是留不住她的。她那双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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