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我不知道。
  那好,我来给你说吧,如果你想得到他,现在有一个最好的时机。你可以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写一封信给组织部新来的管部长。此人不是他岳父线路上的。你可以揭发他玩弄女性
  可是,他和我不是那样的关系。他没有玩弄我!韦蕊截断她的话。
  一个有妇之夫居然和你谈恋爱。然后还在他老婆面前说是你勾引他的,这不是玩弄是什么?
  韦蕊不吭声了。
  其实,是不是那种关系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只要他在仕途上受挫,他就必然迁怒于他的老婆,你的机会就来了。
  我不可能写那样的信。可是,可是……韦蕊说着,眼泪终于下来了。可是如果有可能,我想见他一面。
  小姑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迷途的羔羊啊,连上帝都拯救不了你!
  接下去是百无聊赖的等待。一连几天。小姑妈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她像一个受了伤的地下党员,不敢外出,白天和黑夜颠倒着度过每一分钟。
  她开始想家。从这里到自己家,就是步行,也只要20分钟。可是她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回家。
  突然又想到,很多天没有和父母联系了,说不定他们会去那个鬼地方找她。于是她赶紧得给他们写一封平安信,脑子里搜索着词句,眼泪哗哗地又下来了。
  把所有的熟人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竟然只有一个郭圆圆是可以见面的。于是郭圆圆这个名字迅即被重新赋予了意义。但是小姑妈家和郭圆圆家都没有电话。她只好也给她写一封信,希望她来这里见一面。
  信发出去的第二天傍晚,郭圆圆来了。
  显然郭圆圆知道所有的事。因为她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说她瘦了。然后有点怜悯地看着她。
  韦蕊直截了当地问,领导到底打算把她怎么样?
  郭圆圆迟疑地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些天馆里倒是在议论。
  说我又犯错误了,或者干脆把我说成是狐狸精。韦蕊冷笑地说。
  郭圆圆欲言又止。
  开除我?
  郭圆圆说。那倒不至于。但听说要把你的户口和人事关系调到西望峪去。
  韦蕊说,无非是把我撵出韵州城,发配西望峪,让我在那里永世不得翻身,还能怎么样?
  郭圆圆说,韦蕊,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一点也不会保护自己?
  韦蕊惨然一笑。我聪明?
  郭圆圆说。现在倒是有一个人在保护你。
  韦蕊摇头说,不可能的。连上帝都已经抛弃我了。
  郭圆圆说。真的。局里收到了告发你的材料。说你在西望峪又乱搞男女关系,破坏别人家庭。于是派人去了解情况。还找了那个盛一兰,谁知她一口否认,还把他老公夸了一番。弄得局里去的人好不尴尬。
  韦蕊乍一听到盛一兰这个名字竟一脸茫然,好一会儿。心口突然一阵刺痛。
  郭圆圆说,这样一来,局里也不好定性了。但是领导们认为。你下乡后的表现和影响都不太好。不能让你回来。后来毛馆长也同意把你正式调到西望峪去。可是这几天他又把你的工资档案压下了,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韦蕊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怎么不去找他呀!
  韦蕊决然地摇头。
  馆里那些人肯定要幸灾乐祸了吧?她问。
  郝阿姨不是跟着毛馆长去了一趟西望峪吗,回来后添油加酱,把你说成过街老鼠似的,薛荔她们就说,这种人怎么可以让她回来?
  韦蕊呆怔怔地听着,竟没有一点表情。
  听说,那个老凌倒是为你说话了。但没有人听他的。叶副局长还把他叫上来批评了一通。
  韦蕊喃喃地说。老凌是个好人,可惜他太窝囊了。
  郭圆圆说,韦蕊,我不相信你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韦蕊的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泪水。圆圆,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郭圆圆认真地点点头,说,可是,你也太倒霉了。为什么你不敢找毛馆长,你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韦蕊叹口气说,圆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现在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哪还找谁算账去啊。
  郭圆圆叹气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韦蕊的眼泪又不住地往下掉。把郭圆圆的眼圈也弄得红红的。
  我好像已经走投无路了,圆圆。韦蕊趴在郭圆圆的胸前,声音哽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啊?
  郭圆圆走后。韦蕊心里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从千头万绪中理出一根线,那还是钱进。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重新想了想,觉得非见钱进一面不可。即便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她也认了。至于毛馆长。她心里有数,她越不理睬他,他就越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天傍晚,小姑妈下班回来给了她一个惊喜。钱进约她晚上八点在古月楼公园后面的小山上见面。
  韦蕊起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反复地说。不会吧。不会吧。
  小姑妈说,为了安排这次约会,她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个和钱进夫妻关系密切的朋友,好不容易瞅准了盛一兰出差的机会,多难啊。
  韦蕊一把抱住小姑妈,说,小姑妈万岁!
  她突然又担心起来,说,他真的愿意见我?
  小姑妈提醒韦蕊别太痴情。是他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侮辱。见了面你先问他几个为什么,骂他一通再说,千万不要一见面,就恨不得把心都给了他。
  韦小桃惊讶地发现,前后不过几分钟,站在她面前的突然不再是那个一连多天脸色焦黄云鬓纷乱的落魄女子,而是一个通体放电般光彩照人的风情女人。
  爱情真是一个魔鬼。她喃喃地说。
  离约会还有一个多小时,韦蕊坐立不安地满屋子乱转。她有两件满意的风衣都留在西望峪了,身上这件外套,已经穿了半个月。有点皱巴巴的。她的发型也有些乱。附近又没有理发店,小姑妈只有一个小吹风机,她的头发又多又密,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站在镜子前,她变得一脸沮丧,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了。
  还是小姑妈拿出的一条深酒红的披肩救了她。它披在韦蕊圆润的双肩,有一种优雅的仪态,她一下子就从灰调子里跳出来了,即便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周身也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
  你这样去,足够迷倒他了!小姑妈像欣赏自己刚完成的一件作品。上下左右端详着她。
  临出门前,小姑妈又给了她一个大口罩,她会心一笑。朦胧的街灯下。她发现小姑妈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嫉妒。
  夜风带着寒气。路边的法国梧桐颤动着它们光秃了的树枝。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游魂。她竟然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迎面而来的街景弥漫着水气一样的东西,所有的角落似乎都在向她闪烁着神秘的眼波。七星桥,茶道街,观音巷,书院弄,再过去就是文昌宫。她的心跳与脚步不由地加快了,过去的许多个积攒在一起的日子向她扑面而来。她对自己说,走过它,不看它;哦,现在她勇敢地走过它了。
  古月楼公园离文昌宫很近。这里原是晚明一位沈官人的宅第花园,沈官人是一位通透的士人,那些庭前的虚竹,临池的假山;还有那四面的岚光,以及蓬瀛、画楹,都是沈官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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