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在拍摄过程中修长林并没有露面,只是拍摄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在乡政府食堂请了一次客。原来修长林酒量大得惊人,没几个回合,就把刘编导放倒了。还有个摄像大李,嘴上蛮凶的,但三杯白酒下肚,舌头就大了。修长林则没事一样。陈胖子有高血压。平时不喝酒,但是看到修长林如此豪饮,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旁边有人说,陈胖子这样的老江湖,以前的书记乡长没一个叫得动他喝酒,只有修书记,咳嗽一声,他也打个哆嗦呢。韦蕊发现,修长林这天特别高兴。话也比平时多。但修长林并不劝她喝酒。倒是她潜意识里有表现的欲望。酒这个东西。有时是附在人心上的。韦蕊是真心想敬大家,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敬完了这个又敬那个,大家就起哄,说韦蕊是韦无敌。后来她要和修长林对饮,说修书记喝一杯,我也喝一杯。但修长林却把酒杯放下了,说,已经尽兴了,不能再喝了。韦蕊酒性正高着,一听这话,就觉得没面子,说,修书记看不起我,不喝算了。搁下酒杯,摇摇晃晃往外走。她以为会有人出来拦她,但修长林坐在那里不发话,谁也不敢动。这一夜,韦蕊先是胃里难受,后来头也疼得厉害。心想自己今天是不是失态了,让大家觉得不够持重?又觉得这个修长林的城府真的很深。就是在喝酒上,他也拿捏得如此精明。
过了一个多星期,节目在省台播出。这天晚上,整个西望峪都兴奋起来了。这是韦蕊的感觉,她在扁担街上走过去,看到好些人在谈论,都乐呵呵的;她心里漾起一种成就感,像蜜一样甜滋滋的。这样的夜晚应该有酒。有朋。友聊天。她走进乡政府大门,看到修长林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平常,他再晚也是要赶回韵州的。她没有多想什么,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冒冒失失地闯进去。说修书记,你怎么还不下班啊?
修长林不在办公室,但他茶杯里的水还是热的。韦蕊估计他没有走远。修长林的桌上太凌乱了,文件、报告、信件到处乱叠着,还有烟灰、火柴、纸团之类,韦蕊有一种喜欢收拾东西的天性,就像庄稼人到了地里,看到杂草就要拔掉。看到秧苗倒了就要扶起来,都是很自然的。她顺手整理这些东西,也显得十分自然。有一刻韦蕊的心突然跳得厉害,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一封信,是她太熟悉的字体,她一目十行地把这封信看完,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气闷而窒息;慢慢地,一种尖锐的疼痛从心里开始,遍及全身。信是钱进写的,他把修长林臭骂了一通(他使用的语言是那样地似曾相识),主题却是围绕她展开的,钱进把她说成是一头迷途的羔羊。而修长林则是一头狡猾的老狼,他是在用诱捕的方法对待韦蕊,树她当典型。让她入党,让她慢慢地感恩,然后慢慢地投入他的怀抱……显然钱进是用他自己的逻辑在进行推理,他有成功的实践。他认为男人都是这样的,在这一点上没有傻瓜。钱进在信的最后用警告的口吻说,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正义的眼睛的监视之中。你的这些招数。最终将被识破。你这样玩人。等于是玩火。而玩火者必自焚也!
虽然钱进用的是火药味极浓的语言。但在落款时却不敢写自己的名字,而是迟迟疑疑地写上“一个知情人”。
卑鄙的懦夫!
从心底泛上来的,就是这几个字。韦蕊伤心地感到,她对于这几个字,一点改变的办法也没有了。
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要在一瞬间恢复常态是有困难的,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是的,这一点修长林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是来告状的,而他并不喜欢告状的人。所以他的态度看上去缺乏应有的热情。但他还是请她坐下了,还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他发现办公桌上的东西被人动过了,确切地说,是被整理过了,于是他问韦蕊。你已经来了很久了吗?
韦蕊说自己是到办公室来拿一份材料。看到这里亮着灯,就进来了,顺便就替他收拾了一下桌子。
她觉得自己编织的理由有点牵强,心里虚虚的,不敢看修长林的目光。
修长林显得有点不太在意,说,在你们眼里,这桌上的东西是乱的,但在我看来。它们从来就不乱,一点都不乱。我一伸手,就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韦蕊赶紧把话题转移到节目的事情上,说这些天老凌一直带着盾牌舞的那些演员在排练,丘桂玉负责的服装也做好了。今天晚上。省台播了咱们的节目,大家都很兴奋。群艺馆那边,毛馆长答应一定会把咱们的节目放在最前面考虑……
修长林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说这些事,在下午的碰头会上,你不是都汇报过了吗?
韦蕊有些窘。她变得像一个纸糊的灯笼一样脆弱。她甚至再也编不出一句能够自圆其说的话,她只有选择离开。她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之类的话,装着还有事的样子走到门口,她并不知道,修长林正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她。
她走到院子里,作深呼吸。西望峪的夏夜清凉如水,萤火虫在树丛里一闪一灭,远处,有此起彼落的蛙鸣。本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但突然被填满了罪恶感。她无法面对修长林。觉得欠了他很多。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有意要看这封信的,但她感谢这封信,和钱进的事情,该到了断的时候了。
第十八章
离经贸节开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盾牌舞能不能入选开幕式演出,还没有最后的消息。一天,丘桂玉要进城买道具。韦蕊让她打听一下与节目有关的信息。丘桂玉一拍胸脯说,你放心,我一定把最新的情报给你搞回来。
丘桂玉刚走不久,郭圆圆的电话就来了。说最后敲定的节目单已经出台,盾牌舞被淘汰出局。顶替它的节目是龙嘴湾乡的荷花舞。韦蕊沉住气,问,理由呢?郭圆圆说,演员人数太多。现场不好调度,安全没有保障。市里领导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一听说不安全,你就是仙女下凡。他也不敢要了。韦蕊明知故问道,都是谁定的?郭圆圆说,你想想还有谁?还不就是那几个人吗?
韦蕊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给毛馆长打了一个电话。毛馆长办公室里可能有人,所以他使用的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言辞当然也是公事公办的。最后他压低了声音,说晚上八点钟再通电话。
韦蕊知道他的套路。或者是变相地谈条件,或者是摆一些噱头做诱惑。反正是甜的酸的辣的一齐上,不占些便宜决不会罢手。她心里冷笑着,不露声色,她觉得自己在学一个人,又感到自己恐怕连皮毛也学不到。
太阳落山的时候,丘桂玉乘晚班车回来了,一下车她就直奔乡政府。冲进韦蕊的办公室就嚷,坏了坏了,咱的盾牌舞遭暗算了!
韦蕊给她倒了二杯水,让她慢慢讲。其实,丘桂玉得到了哪些消息。她心里已经有数。果然,丘桂玉眉飞色舞地说了半天,还没有郭圆圆电话里讲的详细。但她还是表扬了丘桂玉,说这些消息太重要了,然后叮嘱她一定要保密,不仅在那些盾牌舞的演员面前,就是对老凌,也不能露一个字。丘桂玉不解地说,已经没戏了还保什么密啊?韦蕊脱口道,谁说没戏了?笑到最后的人,才笑得最好看呢!丘桂玉摇着头说,我真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这样跟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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