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男人立正
作者:许春樵
于文英跑过来问陈道生要不要通知钱家珍。陈道生很轻松地说,“没事的,下面办事的警察不了解情况,领导肯定没告诉他们,我去一下就回来了。小莉回家后晚上我们一起下馆子吃饭!”
在刑警队的讯问室里,两个警察隔着桌子先是看着陈道生。不说话。那位眉清目秀的年轻警察手里转动着钢笔,随时准备做讯问笔录,屋内的气氛像一间病房一样冷漠,陈道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看警察满脸冷酷,就把烟又塞了回去,他感觉有点不对头,那些短暂的痴心妄想在警察的脸上粉碎了。
那位看上去老谋深算的警察很沉着地喝了一口水。像一个耐心而又细致的老师在启发一个愚顽不化的小学生。他抹了一下嘴角上残留的茶水,对着陈道生抬了抬下巴颏儿,“你想好了没有?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讲呢。争取主动对你有好处。”
陈道生又掏出了烟,拿在手里,不敢点火,他觉得很为难,不知说什么好,既然争取主动有好处,他就按照自己理解的主动坦白地讲了,“警察同志,不管怎么说,古语说得对,子不教。父之过。我承认,我这个当父亲的没尽到责任,双河机械厂合资后,让我们四十岁以上的全都下岗了,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先是在刘思昌的欧亚公司打工。不适应,砸了好几笔大生意,惹了不少纰漏,后来就自己借钱在四里河开了一个小服装店,生意也不景气,忙得喘不过气来。平时也没怎么管过孩子,小莉犯的错误虽然我一点都不知道,但我有责任,放回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请组织上放心!”
警察把桌子一拍,“看来你是不想老实交代是吧?你是想跟陈小莉一样当双河的名人是吧?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了。”
陈道生头上出汗了。他觉得事情真的有些严重了,但他又不知道严重在哪儿,“警察同志。我从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双河机械厂在过去那会儿,我年年是厂里先进个人,一九八一年还当过一次市劳模。这都可以查到的。我没干过任何违法的事,四里河一条街都卖假名牌,我没卖过一件。你们也可以去调查。要是女儿犯法。非得也让当父亲的坐牢,只要国家有这条规定。我也认了。”
讯问的警察失去了耐心,他指着陈道生的鼻子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把证据放在你面前,你才会老实。”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警察问讯问的警察,“是不是先开一个拘留证,送拘留所关几天,看样子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陈道生一听要拘留,急了,他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喊道,“你们敢拘留我,我就告你们,哪怕告到中央,我也不在乎。一人犯法一人当,你们以为我真的不懂法,当年我也是一千多人国营工厂的正式工,市级劳模,我就不相信,真的没王法了!”
警察被陈道生的轻蔑激怒了,这一次他将不锈钢茶杯狠狠地垛到桌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投了三十万给刘思昌,你跟刘思昌是什么关系,你们合伙做了多少笔生意?”
陈道生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眼了,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红线串着的玉兽,“警察同志,刘思昌出事了?”
警察目光如刀子一样刺向陈道生,“少啰嗦,回答问题!”
陈道生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如实回答,回答不是为了争取主动,而是想了解刘思昌出什么事了,所以他的语速就有些偏快,“我跟刘思昌从小住一个院子,三圣街七十六号。在一起读到初中,毕业后又在一个厂同事,他在铸造车间,我在装配车间,后调厂设备材料科,刘思昌八三年下海做生意,我九一年下岗,在刘思昌的欧亚公司干过四个月,弄砸了他几笔钢材水泥生意,他没怪我,我过意不去,就辞职了。九三年春自己开服装店。这次三十万都是亲戚朋友借的,你可以去调查,合伙就这一次,刘思昌说他去云南购买缅甸玉坯料卖给上海珠宝行,他钱不够,让我去借,做成后能挣十万块利润给我,我自己没一分钱,开店还欠一万多没还呢,这次是因为小莉犯事了,打官司找人要花钱,街坊们同情我,才你两百他三百借给我的,一条街几百户都被我借遍了,要是刘思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砍脑袋也赔不起这笔钱呀!警察同志,刘思昌怎么了?”
讯问的警察仔细地审视着陈道生说话过程中的表情,并企图从他焦虑而紧张的脸上破译出背后的密码。警察并没有说出这次讯问的真正目的,也不告诉刘思昌发生了什么,警察对陈道生说,“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可以走了。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打你传呼。你必须随叫随到。”
陈道生问刘思昌究竟出了什么事,警察说你不要打听。到时候你会知道的。陈道生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三十万都是借的,要是刘思昌被人坑了,我一辈子也还不起呀!”
警察见陈道生眼睛里泪水在打滚,就适当地暗示了一句,“为什么刘思昌被别人坑了,而不是他坑别人呢?”
陈道生非常顽固地说,“不可能,刘思昌我知道。”
外面的天暗下来,暮色从窗子外面涌进来,屋内所有的脸都模糊了。
陈道生踩着暮色走进了城市的万家灯火之中,他听到了城市里到处都是磨牙的声音,像是准备晚饭,又像是准备吃人。
那天陈道生从刑警队回来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公安找他的事,对于文英也含糊其辞地说是公安了解小莉的情况,于文英看出了陈道生脸上做出来的轻松。她在买夹袄的老大爷出了店门后。目光忧怨地盯住陈道生,“你别瞒我了,肯定是刘思昌出事了,跟我说也不放心吗?你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陈道生在衣服包围中很困难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抬起头发凌乱的脑袋,声音灰暗地说,“你叫我怎么说呢?公安没说刘思昌出事,我就不相信出事。”于文英将折叠椅移到有阳光的地方,示意陈道生坐过来,“刘思昌不坑人便罢,要是坑起人来。肯定是把人往死里坑。我比你清楚。”陈道生说,“他就是坑全世界的人,也不至于坑我是吧?”于文英说,“正是你不相信他会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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