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男人立正

作者:许春樵



子,不要让大家都下不来台。陈道生的钱我督促他还你,但不是一时就能还得了。慢慢还,先还本,利息以后再说。”周挺不买赵天军的账,他墨镜闪烁着阴冷的黑光,“天军,你不要站着说话腰不疼,只要我不动手伤人,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债,明天我是一定要去讨的,怎么讨,那就不是你的事了,我这个当铺还开着,拿不到现钱,拿一点东西当了抵债。这算不得无理,你不能让我血本无归,一脚踏空,我的日子可没你跟在杨董事长后面吃香的喝辣的那般好过。”话说得软中带硬,硬中带软,赵天军也就含含糊糊地扔下一句话。“那你就看着办吧!”
  赵天军一厢情愿地以为周挺不过说说而已。不会太过分的,晚上他要跟杨威董事长去看一个时装表演,表演结束后还要请模特们吃饭。所以要到后半夜才能回七十六号大院,他给陈道生打了一个传呼,让他明天早上到店里去,不会有什么事的,要是出什么意外,立即给他打电话。陈道生在电话里说他也是这样想的,在院子里为还钱吵起来,太为难人了。
  陈道生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店里,他让于文英上午到长途汽运站零担房看看杭州的货到了没有,于文英有些纳闷,陈道生说,“你去看看吧,要是到货了,你就给我打传呼,没到的话,你就到街上逛逛,下午再来店里,这一段日子你太辛苦了。”于文英想说些什么。没说,揣着提货单走了,按说,两天后才到货呢,也许是陈道生等不及了,店里没钱进货。陈道生等着这批十件货来救场子呢。
  钱家珍坐在早晨空虚的屋里,心里比屋子更空虚,这个家不再是书上说的是一个港湾,简直就是一个屠宰场,房间的墙壁上到处晃动着刀起头落的影子,血腥的气息四处弥漫,陈道生让她在家守着,她想拒绝,但无力拒绝,她发现出了事后的陈道生冷漠坚硬得像一块石头,说话不多,每个字都是命令,“你让周老板去店里找我。”
  钱家珍坐到九点半钟的时候,做小买卖的人都出门了,院子里很静,静得像人都死绝了,她的心里有一种被掏空了的虚幻,人也很恍惚,她想锁了门出去。大院的门却被撞开了。七八条表情残酷的汉子迅速冲进了屋子里,戴墨镜的周挺转动着黑色的眼睛扫了一眼。对着瑟瑟发抖的钱家珍说了声,“果然不在家,钱呢?”钱家珍张着嘴说,“在店里,在四里河。”周挺用嘴指挥了一下随从。随从们蹿进屋里抱出了黑白电视机。还有一台落地电风扇,一个嘴上留一撮胡子的人说,“老板,没值钱的东西了。”周挺说。“搬到车上去,马上去四里河!”搬东西的过程不到两分钟。
  周挺他们冲进院子的时候,大黄狗很愤怒地叫了几声,但声音很快就咽住了,狗叫声先将吴奶奶叫到了院子里,见有人搬陈道生家的电视机,吴奶奶就大喊,“不好了,来强盗了!”孙大强佝偻着身子拿着一根棍子冲到院子里,见一群人比警察还要厉害,他的棍子在手中凝固了。迷迷糊糊还在睡觉的赵天军从床上反弹起来,他穿着裤衩跳下床,顺手抄起一截生锈的铁水管,冲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空了,见钱家珍坐在屋里哭,他明白了几分,吴奶奶说。“来了一群强盗把道生家电视机、电风扇都搬走了。”赵天军骂道,“周挺,你个王八蛋!”吴奶奶吃惊地看着赵天军,“你认识强盗?”
  周挺带着一帮人开着客货两用车直奔四里河陈道生的服装店。图像模糊的黑白电视机和半残废的电风扇是陈道生家最值钱的家当。所以当周挺站到陈道生面前的时候,黑色的眼睛寒光四射,他拍响了收银台,“陈老板,你这样耍我,就真的拿脑袋当尿壶用了吗?”
  陈道生连忙给周挺递烟,“对不起,周老板,天军没跟你说吗,昨天我去卖房子了,也谈好了,可没有房产证,没卖成,我真的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厂里合资了,没来得及房改,我保证,第一天房改了,第二天我就卖房子还你钱。”
  周挺拍了拍收银台上的饭盒。从喉咙里吐出一串沾染上火药一样暴跳的文字,“你明知房子卖不掉,还拿卖房子的把戏来涮我,你在四里河都能开得起店,还说没钱,你玩空手道玩到我头上来了。也不问问我是干什么吃的?”
  陈道生手里拿着一根递不出去的香烟,逻辑尽可能严密地解释说,“周老板,房子早就分给我们了,厂里也说好了要改给个人,只是没来得及办手续,何况厂里还欠我们的钱,房子等于已经是我们的了,真的没骗你。这个小店,一年多了,一万多块钱开的,还借了大几千块钱,几乎月月亏损,这一两个月生意刚好一些。又没钱进货。我在跟厂家协商。他们答应赊货给我了。”
  周挺目无表情地看着陈道生,“我不跟你谈什么开店的事,你赚了多少钱,我哪知道,你今天给我拿钱,我立马走人,不给的话,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也是被你逼的。”
  陈道生说,“周老板,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的房子先抵押给你,等到哪天我凑齐了钱再赎回来,好不好?这个店你可千万不能动我的,生意刚有了点起色,不然,我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周挺黑色墨镜下面的嘴里露出了同样黑色的牙齿,他笑了起来,“你拿公家的房子抵押给我,你怎么没说把天安门抵押给我呢?”他的嘴唇突然关闭上被香烟熏黑的牙齿,然后头一歪,示意随从,“给我把衣服都拿走!”
  七八条汉子像是被按钮点亮的灯一样,全都闪耀着冲进店里,将所有的衣服一件不剩地抱到了车上,本来货就不多,所以这一过程前后不到五分钟时间。
  陈道生没动,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着搬走了别人的东西,他不再哀求,哀求只能让他们加快步伐。他用五分钟的时间看着店铺迅速成了一个空盒,空盒一样的店铺本来就是他空白的人生。
  外面来来往往的顾客们以为店面换主人了。一个可能经常光顾四里河的女孩子搂着一个男孩的腰说。“这个店早就该转让了,像是古代人开的。”
  周挺临走的时候,留下一个详细清单,然后交给陈道生说,“你看一下,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到时候当铺拍出去多少钱,就算你还了多少账。要是衣服数字对头的话,你就按一个手印。我是一个讲法律的人。”
  陈道生看都没看,就按了手印,他说收银台也要带走吧。周挺说这东西不值钱。
  汽车后面冒起一股黑烟,发动机轰鸣着一头向前蹿去。
  房东周开保在汽车黑烟还没散尽的时候站到了店门口。他用身子挡住了陈道生的去路。“哎,你不能招呼不打一声说走就走呀!”陈道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的中央,“我没走呀!”周开保说,“这个月房租你得付齐,最少你得给一半,一百四!”陈道生从口袋里掏出七十块钱,然后对房东说,“椅子、柜台还有这些衣服架子。我都不要了,店也不会再开了。”周开保叹了一口气,推开陈道生的七十块钱,“算了,不要了。说老实话,这条街上,哪家不赚钱?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跟不上时代,关门也好。找个其他事做做,免得伤了元气。”
  房东说要去买一把新锁。走了。
  陈道生没有立即就走,他的目光在空屋的每个角落移动,每个角落里都留下了他谋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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