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男人立正

作者:许春樵



道生也感到奇怪,丢了这么多年的男女之事实际上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就像他欠下的三十万债务一样。陈道生搂着于文英说,“你对我这么好,我拿什么报答你呢?”陶醉在男欢女爱之中不能自拔的于文英说了一句蠢话,“你翻了身后不许抛弃我。”陈道生抹着一头汗水笑了,“我如今全靠你的资助。你只要给我踏上一只脚,我是永世也不得翻身的。”陈道生突然将于文英紧紧搂过来,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今生不能报答你,来生我为你当牛做马。”于文英倒在陈道生的怀里哭了,陈道生叹了一口气说。“从城里跟着我到乡下来过孤魂野鬼一样的日子。何苦呢?”于文英掐了陈道生一把、“猪比人好,我愿意来。”
  第二天晚上。陈道生在云飞雨歇过后躺在床上抽烟,他没想到五十出头的年纪了居然还能做一回男人,做一回让女人死去活来的男人,而且在女人身上做了男人之后,身体轻了,脑子灵了,嗓音亮了,手脚快了,是女人创造了男人,没有女人的男人就算不得男人。陈道生看到于文英房间的猪圈墙上还贴有刘德华、成龙打架造型的宣传画。还有那英手拿话筒唱歌的图片,一面镜子钉在窗边上,窗台上还有几瓶女人用的化妆品,这个猪圈经这一打扮,就有了生动的人气。陈道生正在陶醉的时候,于文英推了他一把,“快回你屋里去!”陈道生一听傻了。他哭丧着脸搂着于文英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要是也抛弃我的话,我真的活得连个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了。小于,你真的赶我走?”于文英笑了起来,笑得流下眼泪,“你真傻,我要你快回屋里把被子抱过来,你不想抱过来?”陈道生跳下床就抱被子去了。从此陈道生的房间就成了饲料仓库。
  何桂泉来视察猪场。他发现两张床变成一张床了。他就拍了拍陈道生的肩膀悄悄地说,“这个女人不错。还不赶紧把证拿了,让人家吃下定心丸才是。”陈道生苦着脸说,“现在哪有心思谈婚论嫁。”何桂泉说,“我看你把被窝都抱过去了。生米都成熟饭了,还不就此把女人拴牢。”陈道生嘴里应付着打哈哈,于文英拎着猪食桶走过来,何桂泉无法把眼前的女人跟曾经的老板娘联系起来。
  陈道生曾说过,办猪场的钱都是于文英出的,所以他只能算作是跟于文英打工,于文英说钱是我借给你的,你是老板,我给你打工。这是从两个人角度上去说的,当他们睡到一张床上后,他们的前途就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家人。所以关于谁给谁打工。谁借谁的钱就已经变得很模糊很不重要了。
  这一年夏天的时候,一百头猪出栏了,拉到市肉联厂后,赶上行情好,卖了个好价,回来还了饲料厂的钱,再扣除于文英买猪仔的钱,净赚了两万二千块钱,陈道生在村委会小卖部买了烟酒,又割了几斤肉,买了两条鱼,由于文英掌勺,烧了几个菜,请何桂泉过来喝几盅。
  没有饭桌,砖头砌成的台子上。摆了满满四大碗烧得通红的鱼肉。肉香味和院子里的猪粪味遥相呼应,胃口居然没有任何别扭,反而平添了些许生动,就像臭豆腐虽臭却香一样,赚了钱后的陈道生对猪粪味充满了感动,这是一种隐秘的感觉。真实而不可思议。酒肉上齐后,陈道生和于文英站起来共同向何桂泉敬酒,说要是没有何桂泉指路。就不可能有今天这顿酒,何桂泉说。“不要敬我,要敬就敬嫂子。她要是像钱家珍那样好吃懒做,不能同甘共苦。你的猪场也玩不转。”何桂泉端起酒杯伸到于文英面前。“人家都说。家有贤妻,胜似良田千顷,我们嫂子胜似良田万亩,我真佩服你,也真嫉妒我表哥有这么好的福气。我敬你一杯!”于文英红着脸把酒喝干了。她说,“道生也不容易,一个大男人,为了还债。你知道他干什么吗?在医院给病人端屎端尿,卖过血,到火葬场背过死尸,别人不能吃的苦他吃了,不是人干的活他干了,这样的男人要是翻不了身,老天不公。现在总算好起来了,还是多亏了你。”于文英说得泪如雨下,何桂泉感慨唏嘘,“道生呀,老天让你受苦受难,为什么?就是为了把嫂子这样的女人送到你炕头上来。这就跟我一样,老天为什么让我打那么多年光棍受那么多年穷,就是为了让我当上老板,娶大学生老婆,我们俩是一样的命,所以我愿意帮你一把。”陈道生反而没了话,他不停地给何桂泉敬酒,最后他站起来,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端起一杯酒,伸到于文英面前,“小于,有你陪我一起受苦,是我一辈子最大的福分,敬你一杯!”于文英站起来含着泪喝了下去,“道生,你胃不好。少喝点!”
  陈道生还是一口干了,他说,“我有一个最大的心愿。等到债全部还完的那一天,我要请所有债主们聚到一起好好地吃上一顿饭,喝上一场酒,到那时,我每人敬一杯,三百多户要喝三百多杯,实在不行,一桌敬一杯,三十多杯。这个酒量是一定要有的。”
  于文英见陈道生有点多了。就扶着他上床睡去了,何桂泉对于文英说,“少还一些债,下半年可以买两百头猪仔。今年年底行情还是看好,出栏也许一次就可挣五万。”于文英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道生总是想着还钱,我说你不发展怎么更快地还债呢,眼下二十来斤的猪仔就要一百块钱一头,道生最多只能还一万块钱。”
  陈道生酒醒后,先是买回了两百头猪仔,然后又揣着一万块钱赶回了双河。
  这一次回双河。陈道生很低调,他下了汽车,摸了摸绑在裤带上的一万块钱,还在,就直奔三圣街。进入街口的第一家是秦大爷的杂货铺,陈道生想第一个先还秦大爷的四百块钱,一次性全清掉。
  街口的石板路和电线杆都是熟悉的,巷子里的风几十年如一日,吹得地面上的塑料袋、香烟盒、碎纸片四处乱飞,天有些凉了。一身猪臊昧的陈道生走进秦大爷的杂货店,见木质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后生,是秦大爷的孙子小鱼,陈道生问秦大爷哪去了,小鱼红着眼说。过年后爷爷就患了重感冒,后来转为肺心病,上个月死了。陈道生听了心里一阵悲凉。他掏出四百块钱放在柜台上。他说这是还给你爷爷的,总共五百块钱,先前还过一百,小鱼不肯拿,说爷爷临死前说过陈道生的四百块钱不要了,陈道生听到这里,鼻子发酸,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对小鱼说,“这四百块钱,不算我还你爷爷的。算我给他老人家买点纸好不好。你们每年给他烧纸的时候。,就算代我一份。”说着转身就走了。
  三圣街老了。巷子里很少有人走动,冷清而荒凉,墙壁的颜色和松动的门窗在暗暗地腐朽起来,没落与衰败不可抗拒地一天天逼近。陈道生按着账本上的名单。将最后下岗的债主每家还了两百块钱。陈道生走进了七十六号院子,自家的门已经上了锁,而他无权打开锁,房子委托赵天军租了出去,每月租金是一百二十块钱,他说抵赵天军的债,赵天军说不要,等到过年的时候一起给他。在院子里见到了孙大强,孙大强还是一身中药味,只是腰更弯了,咳嗽的力度很小,吐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像是挤出来的。大强老婆在外做小买卖,自己撑着有病的身子在家烧饭洗衣服熬中药,然后拼命地检查儿子的作业,一直到把正确的作业全部检查成错误的作业。孙大强见了陈道生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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