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男人立正
作者:许春樵
第二天一早。陈道生去了服装店,好几天都没来了,店里更加冷清,于文英见到陈道生时候,鼻子一酸,哭了起来,陈道生拍了拍于文英的肩说,“事情已经出了,躲也躲不过去,只是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想好了,你另找一个地方上班吧,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好像是两千四百六十块,对不对?”于文英止住泪,像看着陌生人一样地看着陈道生,“我不走,眼下走人。人家会讲我不仁不义。”陈道生说,“店里开不出工资,实在不能再拖累你了,我让钱家珍来看店。”于文英急忙问。“婶子同意来店里了?”陈道生说,“不来又怎么行呢,欠了那么多债。”于文英沉默了,它用一天的沉默来凭吊在店里最后的时光。
晚上回到家里,陈道生告诉钱家珍,他已经辞退了于文英,准备让钱家珍去店里帮忙,陈道生讲到最后还带有感情色彩地说。“家里遭了这么大的难,你不离不弃,愿意跟我绑在一起,愿意跟我一起受罪,我陈道生要是不争一口气,良心说不过去,道义上也欠你太多。”
钱家珍扭过头,冷冷地说,“我不想站在店里丢人现眼的,不去!”
陈道生的热脑袋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全身凉透了。
2
大清早,风小,却很尖锐,于文英出门了,一走进巷子。鼻子里就吸进了一大口冰凉的空气,她感受到了一种深入肺腑的寒冷,骑着自行车滑过空荡荡的马路。心里也空荡荡的。于文英早早地来到店里,把货架上的衣服整理清爽,将店里卫生打扫干净,再去开水炉上打好一瓶开水。然后开始将最近买卖的账目理清。离开这里前,她想给钱家珍留下一个条理清楚井然有序的店面。
于文英心里不好受,有一种下岗的感觉,这与从刘思昌公司辞职不一样。那是她主动走的,这是被礼貌地赶走的,就像当初从厂里下岗分流。所以她在收拾塑料饭盒和一个暖手的手炉时,全身上下冷风飕飕的,心和手一样冰凉,这几个月里,她见证了陈道生一个诚实本分的人被看不见的手推入深渊的惨状,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登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
于文英坐在店里等陈道生两口子。三三两两的顾客陆陆续续地从不同方向来到了服装一条街。门前有一些灰尘卷到空中又落到地面,无声无息。
陈道生来了,身后并没有钱家珍,于文英将目光伸向视线的尽头。还是没有钱家珍的影子。陈道生架好自行车进了店。于文英冰凉的手指着货架说。“店里我都收拾好了。账目也整理清楚了,婶子来的话,我跟她交待一下,就行了。婶子坐公交车来?”
陈道生从手上取下棉手套,扔到收银台上,嘴里直冒热气,他说,“小于,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些日子?年底到了,生意会好一些,我想跟杭州那边的服装厂说说。赊点货给我,过了年就付钱。”
于文英什么都明白了,她解开扣紧了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暖手手炉,手炉还热着,然后又将两个塑料饭盒重新放到台子上,这些动作完成后,她说,“中午的饭我没带,也没做,我以为婶子今天要来店里了。”
陈道生说中午买几个馍头将就着吧。有几个顾客在店里晃了几眼就走了,十点半钟的时候,店里终于卖出了一件青灰色的中式棉袄,那位头发银灰色的老年顾客付了九十六块钱后,情绪很高涨,他对于文英说,“同志,我看你才是真正有商业眼光的老板。怎么能让满大街都是胡里花哨花花绿绿的衣裳呢,我们这帮老家伙不会死绝的,前仆后继,一茬一茬地都要跟上来穿这棉袄,你这个店,大有前途,大有希望。”
这样激励的话虽说有些空洞,但说理部分还是有些根据的,一旁的陈道生听了后心里像是烧了一盆炭火一样暖乎乎的,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扔几个文字就可以燃烧成一大片灿烂的灯火。
中午时分,陈道生跟于文英啃了几个大馍和一袋榨菜后。就去电话亭给杭州的服装厂打电话,让他们发五件货过来,春节后付款。
陈道生打完电话回到店里。干燥的脸上泛着一层油亮亮的光,他有些激动,“我要厂里发五件。他们说要发十件货,前两次的钱都按时付清了。厂里说完全信得过我。要是能卖完的话,最少可赚六七百块钱。三十万哪,比愚公移山还难呀!”
于文英将手炉递给陈道生暖手,顺水推舟地说几句暖心的话,“真的?老天有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人不可能一辈子倒霉,就像刘思昌不可能一辈子风光一样,虽然骗了钱,不也逃到国外去了流浪了,那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午后的阳光很明亮,也很虚弱,街上的行人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路,他们可以摆脱一个个店铺。但永远摆脱不了自己的影子。
3
冬天戴着墨镜的周挺全身上下弥漫着黑暗的气息。他嘴里洁白的烟雾经过黑色的牙齿过滤后,吐出来也是黑的,这种感觉所造成的压力就是暗无天日。所以当他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出现在陈家老屋里时。钱家珍的腿抖得身子直晃。周挺一进屋就用黑色的目光对屋内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扫描,“陈老板呢?”钱家珍哆嗦着说去店里,周挺说,“明天是最后的期限,告诉陈老板我明天上午来拿钱,连本带利是三万一千二。”
临走的时候,周挺很随意地丢给钱家珍一句话,“我已经宽限了一个月,陈老板要是不够意思的话。也不要怪兄弟我不讲情面。”
钱家珍吓得脸色刷白。她连忙跑到秦大爷杂货铺里给陈道生打传呼。陈道生回电话时听到钱家珍哭着嗓子说周挺来过了,问陈道生怎么办,陈道生不说怎么办,就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陈道生给赵天军打了一个电话,让赵天军跟他朋友周挺说说情,赵天军答应去求情,但他还是很没有把握地告诉陈道生。“周挺这个人心狠手辣,道上人都知道他,要是动起粗来,拎起砖头就往头上掼。陈叔,是我害了你。他要是对你动手的话,我也不是吃细粮长大的,大不了以命抵命。”陈道生赶忙对着话筒说,“天军,你千万不要冲动,不能跟周老板动武,你是帮我,我心里有数,怎么能说害我呢?是我害了你。”
赵天军是跟夜总会的另一个保镖高力去找周挺的,周挺一见赵天军找上门来了,就先发制人地发难了。“天军,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这下把我扔到水里去了。”赵天军并不接周挺的话茬儿,他按自己的思路说,“老大,说老实话,出了这种意外谁也没想到,连市长都请他喝酒的座上宾刘思昌。谁想到他会跑了呢?我也借了八千给陈道生。他是我一个院子里的,大好人一个。我能见死不救吗?再说陈小莉对我也是很有意思的。我要不是借了一些钱刚买了一套房子,我就替他把钱还给你。今天找你,也算是兄弟我求你,都是道上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给陈道生面子,就是给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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