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我回到车上,吃着自带的午餐——一个橄榄黑椒奶酪夹心面包和一串葡萄,我把这串葡萄分成两份,每天吃一份,两天吃完。我随身带着一本书,时而读读书,时而听听车上的收音机。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把引擎发动起来,把空调打开,让车里充满暖气,觉得幸福无比。这就是在变老。如果维斯特到两点钟还不露面,我就走人。我总是后来才能决定值得不值得再试一次。
  1点35分,一辆新款小卡车出现了,向我这个方向开过来。司机边把车开进屋前的车道边转头朝我这边看。卡车及其牌照与我得到的关于这辆车的资料一致。从描述的情况来看,那个家伙正是我要送传票的鲍勃。我还没来得及下车,他就从车里出来,从卡车上取下露营用具,在人行道上拖着。一只脏兮兮的灰猫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小跑着跟在他后面。他急匆匆地打开门,他还没进门,猫就飞快地跳了进去。鲍勃在门关上之前又朝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情况不妙。如果他怀疑我是来给他送传票的,他很可能会想办法从后门跑掉,避不见我。如果我能为自己找个来这里的理由,那么就能消除他的怀疑,从而引诱他进入我的圈套。
  我从车里出来,转到车前面,提起引擎盖。我装出一副修理引擎的样子,然后把双手放在臀部上,摇了摇头。糟了,那个女孩肯定被一个像这样又大又脏又破的引擎难住了。我等了好一会之后“砰”的一声把盖子放下来。我穿过马路,走上他家前面的人行道,来到前门的门廊。我敲了敲门。
  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又敲了敲。“有人吗?对不起,打扰你一下,我不知道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电话。我的蓄电池可能用完了。”
  我敢肯定,他就在门那边,就像我试图听到他的动静一样正在听我的动静。
  没有反应。
  我又敲了一下,一分钟后我回到汽车上。我坐下来,盯着那栋房子。让我感到吃惊的是,维斯特把门打开了,盯着我看。我伸出手,在仪表板中的小柜里搜索着,好像在找维修手册一样。一辆用了十七年的“野马”,它的维修手册还在吗?我再次回过头来时,他已经从门廊前的台阶上下来,正朝我这个方向走。噢,这个大笨蛋。
  他四十多岁,鬓角灰白,蓝色的眼睛。脸上有很多皱纹——由于永不满足,面部有些扭曲。他似乎没带什么武器,我深受鼓舞。等他走近之后,我把窗户放下来,说:“喂。你好。”
  “是你敲我的门吗?”
  “是的。我想用一下电话。”
  “什么问题?”
  “发动不起来了。”
  “要我试一下吗?”
  “当然。”
  我看见他的目光移到我座位旁边的传票上去了,但他一定是没有记住高等法院的含义,没有看清原告和被告的字样,因为他没有感到吃惊,也没有因惊慌而退缩。我把传票折起来,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塞进了手提包里。
  他坐到我刚才坐的驾驶座上,没有转动钥匙,而是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羡慕地摇着头。“我过去也有这么个宝贝。天哪,‘伯斯429’,最有力的汽车,我把它卖了。真是见鬼,卖了。我实际上是送掉了。我现在还在责备自己。我甚至不记得自己用那些钱干什么了——大概买了些没用的东西。你在哪里买的?”
  “在小教堂街尽头的二手市场。我买的时候是出于一时的兴致。在那个交易商手里还没有放到半天。他告诉我这样的车不多。”
  “1970年总共只有四百九十九辆,”他说。“赛车手佩蒂开着那辆‘426 半球形观景楼’赢得美国全国汽车协会举办的赛车冠军之后,福特公司于1968年研制了‘429引擎’。还记得邦基·克努森吗?”
  “不太记得了。”
  “哦,大概就在这个时候,他离开通用汽车公司,接管了福特,成为福特的新老板。是他说服他们在‘野马’和‘美洲豹’生产线上使用‘429引擎’的。由于活塞很大,悬挂得换个地方,这样他们就不得不把电池放在尾部的行李箱里。事实证明,福特公司在这两款车上没赚什么钱,但是伯斯302和429仍然是最炙手可热的车。你是多少钱买的?”
  “五千美元。”
  我以为他会把头朝方向盘上撞,而他却摇了摇头,是那种表示非常后悔的慢条斯理的晃动。“我绝对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说完转动了一下钥匙,引擎立即发动起来。“你的引擎一定是溢流了。”
  “我真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不值一提,”他说。“你要是想卖掉这辆车,就卖给我吧。”他从车里出来,站在一旁让我上车。
  我从包里拿出那些文件。“你大概不是鲍勃吧?”
  “我是啊。我们见过面吗?”
  我把传票递过去,我拍着他的肩膀时他机械地把传票接过去。“不。很抱歉,我不得不说,你的传票送达了。”我边说边坐到了驾驶座上。
  “我什么?”他低头看着那些文件,当他看清是什么时,他说:“真他妈见鬼。”
  “顺便说一句,你应该把你的猫照顾好点。”
  
  我回到办公室,给格斯的侄孙女打了第二遍电话。尽管有三个小时的时差,但我希望她已经下班回家了。电话响了很久,她终于把电话拿起来时反倒吓了我一跳。我把我说过的话又简要地说了一遍。她似乎记不起来了,又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这次解释得更详细,告诉她我是谁,格斯发生了什么事,他被送到了养老院,需要有个人,也就是她来帮他一下。
  她说:“你在开玩笑吧。”
  “我希望得到的答案完全不是这样的。”我说。
  “我在三千英里以外。你认为真的有那么紧急吗?”
  “呃,他虽然没有出血什么的,但他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得有人来控制局势。他照顾不了自己了。”
  她不说话了,表明她对我的意见是不接受的,既不能整个地接受也不能部分地接受。这孩子怎么啦?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突然问道。
  “我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执行副总裁。”
  “你觉得你可以跟你老板谈谈吗?”
  “怎么谈?”
  “告诉他——”
  “老板是女的……”
  “好吧。我相信她是可以理解我们现在面临的难关的。格斯现在八十九岁了,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她的语气从抗拒转变为勉强接受。“我确实在洛杉矶有业务要联系。我虽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成,但我想周末可以飞过来,周六周日也许可以见见他。这样怎么样?”
  “只在这里待一天对他没任何用处,除非你想不管他了。”
  “不是在养老院吗?这个主意不错。”
  “不,很坏。他觉得很痛苦。”
  “为什么?养老院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说吧。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住到那种地方去的。那地方是很干净,照顾得也非常好,可是他还是想待在自己家里。”
  “呃,待在家里不行。你说过,他的肩膀那样了不能照顾自己。”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得找个人照顾他。”
  “难道你不能找吗?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我都不在一个州。”
  “梅拉妮,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只是认识他而已。”
  “在我找到别人之前,你也许可以照顾他一两天。”
  “我?”我把电话拿得远远的,盯着话筒。她肯定知道不可能让我去照顾他。我知道我是最不会照顾人的人,这一点有人可以作证。虽然偶尔也伺候过人家几次,每次都笨手笨脚地应付下来了,但我根本不喜欢这样的事情。我姑妈金不太在意疼痛和疾病,认为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引起人家注意。跟医生去抱怨自己的病痛,她受不了,而且她认为所谓的严重疾病都是捏造的,一直到她检查出癌症的那一刻,她都是这种看法,后来她患癌症死了。我虽然不像她那样冷淡无情,但也好不了多少。一支注射器突然浮现在我眼前,我以为自己快昏过去了。这时,我意识到梅拉妮还在花言巧语地哄骗。
  “那个发现他摔倒之后打911的邻居怎么样呢?”
  “就是我。”
  “噢。我以为隔壁住着一个老人呢。”
  “你说的是亨利·皮茨吧。他是我的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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