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我发现在沙发一端的桌子上有部老式黑色转盘电话。我拨完911,坐下来,希望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的警报声平息下来。当调度员拿起电话时,我详详细细地把情况说了,请她派一辆救护车来,并把地址告诉了她。我一挂断电话,就穿过房间来到亨利旁边。“她说要七到十分钟。我们这段时间做点什么?”
“你看看能不能给他找条毯子来给他暖和暖和。”亨利盯着我的脸。“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是太好?”
“我没事,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格斯家的布局跟亨利家一模一样,我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卧室。卧室里乱七八糟——床没整,衣服到处都是。有一只像古董一样的五斗柜和一只高脚橱柜,里面塞满了破烂。房间里散发着霉味和胀鼓鼓的垃圾袋的味道。我从一堆缠在一起的床单中扯出床罩,回到客厅。
亨利小心翼翼地给格斯盖上,尽力不碰到他的伤口。“你什么时候摔倒的?”
格斯痛苦地扫了亨利一眼。他的眼睛青了,下眼睑垂得跟警犬的一样。“昨天晚上,我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的时候,我起来关电视,摔倒了。我不记得是怎么摔倒的。我一站起来就摔了下去。”他的声音既刺耳又虚弱。亨利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去厨房水龙头下接了一杯水。我再强调一遍我对这个房间的看法,它比我见过的那些房间更糟。人怎么能住在这样一个垃圾遍地的地方?我在厨房的抽屉里快速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一条干净的毛巾或抹布。我把后门打开,让它半开着,希望进来些新鲜空气把笼罩在家具上的酸味赶走。我把杯子递给亨利,看着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绢。他把手绢浸湿,轻轻敷在格斯干裂的嘴唇上。
三分钟以后,我听见救护车呜呜地拉着警报转到我们这条街上。我走到门口,看见司机急匆匆地把车停下,跟坐在后面的两个护理员从车里钻出来。一辆鲜艳的红色消防车在救护车后面停下来,几个急诊医生从车上下来。车顶上鲜红的灯有节奏地闪烁着。我开了门,进来三个男的,两个女的,都穿着蓝色衬衣,衣袖上戴着袖章。走在最前面的小伙子扛着装备,大概有十到十五磅重,其中有心电图仪、自动减颤器、血氧定量仪。其中一个女的背着一只治疗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急救箱,我知道里面装着药品和插管。
过了一会,我把后门锁上,来到前面的门廊等着,护理员正在干活。他们干活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跪着的。从开着的门里,我听见他们在关切地询问格斯,格斯颤抖着回答他们的问题。到了要搬动他的时候了,我不想这时候在场。如果他再大叫一声的话,他们就要来救我了。
过了一会,亨利也出来了,我们两人回到大街上。邻居们零零落落地站在人行道上,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都非常关心。亨利跟莫扎·洛文斯坦聊了起来,他们的房子隔着两栋。由于格斯的伤并没有危及生命,我们聊这些也就说不上什么不敬了。又过了十五分钟,他们才把格斯搬到救护车上。这时他已经插上了输液管。
亨利去向那个司机了解情况,司机身材魁梧,满头黑发,三十多岁,他告诉我们,他们要把格斯送到圣特雷莎医院的急诊室,这家医院被我们很多人亲切地称为“圣特雷医院”。
亨利说他要开车跟过去。“你来吗?”
“我不能去。我得去上班。你稍后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当然可以。我一知道情况就给你打电话。”
等到救护车离开,亨利把车倒出来,我才上了车。
在去镇里的路上,我到律师办公室去了一下,取了一份“陈述理由指令”,该指令通知没有抚养权的一方出庭,因为获得抚养权的一方要求增加抚养费。那位前夫名叫罗伯特·维斯特,凭经验,我此行不会很愉快。我们这位鲍勃(注:鲍勃是罗伯特的昵称。)住在科盖特,是个在家里工作的自由职业者——税务顾问。我看了看手表,10点刚过几分钟,于是准备去他家,希望在他的办公桌旁截住他。
我找到他家,先用比正常速度稍慢一点的速度从他家门前开过,然后绕回来,在街道对面把车停下。车道上和车棚里都是空的。我把文件放进包里,穿过街道,爬上台阶,来到门廊。早上送来的报纸还放在垫子上,表明鲍勃还没有起床。可能昨天晚上很晚才睡。我敲了敲门之后就等着。两分钟过去了,我又敲了敲门,这次更重。还是没有反应。我侧着右肩向窗户里看了一眼,从餐桌一直看到远处黑乎乎的厨房。里面有一股阴沉的空洞的气息。我回到车上,记下来这里的日期和确切的时间,然后赶往办公室。
3
索拉纳
“对方”离职六个星期以后,她准备辞职了。这是个类似毕业的日子。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她要告别助理护士这份卑贱的工作,开始新的职业生涯,因为她最近获得了做职业护士的执照。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但这个世界上现在确实有了个新的索拉纳·罗哈斯,在同一个圈子里过着同样的生活。在有些人眼里,圣特雷莎是个小镇,但索拉纳知道,她可以干自己的事,不会有多少风险,不可能碰到跟她同名的人。她以前就以惊人的从容做过同样的事情。
她用索拉纳·罗哈斯的名义办了两张信用卡,但街道地址还是自己的。在她看来,使用“对方”的执照和信用卡不是欺诈。她没有想过赊账,打算买什么东西自己会掏钱。完全没想过赊账。只要账单一来她就会仔细保管起来。虽然入不敷出的时候也有,但只要一有钱,她就会立即开具支票寄出去。她可负担不起欠款的代价,因为她知道,如果账户转到了为其他公司代收欠款的公司,她的诈骗行为就会曝光。这样绝对不行。一定不要玷污“对方”的名誉。
她觉得有个小小的障碍,也是唯一的障碍,就是“对方”的草书太独特了,她无法模仿她的签字。索拉纳尝试过,但她掌握不了那种匆促鲁莽的方法。她担心某个过分热情的售货员把她的签名和复制在“对方”执照上的缩小的签名进行比较。为了避免出问题,她经常在钱包里放一条带子,去购物之前就绑在右手腕上。这样她就可以说自己有腕骨狭窄综合征,人家就会同情她,而不会怀疑她的签名跟“对方”不像。
即便如此,她在市区的一家百货商店还是差点没逃掉。为了款待自己,她打算买几条新被单、一块新桌布和两只绒毛枕,她把这些东西拿到了亚麻制品部。售货员把这些记入收银机,瞟了一眼信用卡上的名字,吃惊地抬起头来。“简直难以置信。不到十分钟前我刚接待过一位名叫索拉纳·罗哈斯的人。”
索拉纳微笑着,不理睬这种巧合。“这样的事一直都有。这个镇上有三个人的姓名一模一样。大家总是把我们搞混。”
“我能想象得出来,”售货员说。“一定很烦人。”
“虽然有时候很滑稽,实际上也没多大关系。”
售货员瞟了一眼信用卡,语气十分讨人喜欢。
“我可以看看身份证吗?”
“好的。”索拉纳说。她打开手提包,假模假样地在里面找。她突然意识到,“对方”刚刚来过,她不敢把偷来的驾驶证拿给那个女人看。事到如今,“对方”身上可能已经有了一份驾驶证的复印件。如果她用它作过身份证明,那么同一张身份证明那个售货员就会见到两次。
她停下来,不再在手提包里找了,她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天啊,我的钱包不见了!我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
“你来这里之前在别的地方买过东西吗?”
“天啊,买过。我想起来了,买鞋子的时候我把钱包拿出来放在柜台上了。我肯定拿出来了,因为我把信用卡拿出来了,一定是忘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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