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我在问薪水。每小时多少?”
  “没有人提这个。你在考虑换工作吗?”
  “也许吧。”
  第二块圈饼是怎么没的我几乎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开始弄得我心烦意乱。“如果她不适合这个工作,我很乐意推荐你去。”
  “我可以考虑,”她说。“你走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我把简历给你。我钱包里有一份。”
  “太好了。我把它递过去吧。”我说道,然后话题一转。“你和索拉纳是朋友吗?”
  “我不能说是朋友,但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差不多一年,相处得不错。”
  “她怎么样?”
  她耸耸肩。“一般。”
  “一般?”
  “我觉得她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你喜欢她那种类型的人的话。”
  “啊。什么类型?”
  “爱大惊小怪。如果有人迟到了两分钟,她就不得了了。”
  “所以她非常准时。”我说。
  “呃,是吧,如果你愿意这样说的话。”
  “她个性怎么样?”
  “哪方面?”
  “她是否耐心,是否富于同情心,是否诚实,脾气好不好。我要调查的就是这类事情。你一定有很多机会观察她,得到第一手资料。”
  她搅着咖啡,然后把勺子舔干净,放进托盘里。她把一整块圈饼放进嘴里,一边想着如何回答,一边咀嚼着。“你想听我的真实想法?”
  “想。”
  “别觉得我不道德。我对那个女人没任何意见,但她缺乏幽默感,口才也不是那么好。我是说,你对她说个什么事情,她也许回答,也许不回答,要看这个事情对不对她的胃口。她要么老是坐在那里盯着图表看,要么到病区为病人做检查。即使不在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事,她也要去管。”
  我说:“哇,我一点都不知道。纸上的东西看起来不错。”
  “纸上很少能把全部情况反映出来。”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把空白填起来。她不工作时的情形你见过吗?”
  “几乎没有。我们其余的人有时在星期五晚上出去一下,也就是在周末一起出去放松一下。而索拉纳总是直接回家。这样过了一阵之后,我们连叫都不叫她了,因为我们知道她会说不。”
  “她不喝酒?”
  “哈哈,你在开玩笑吗?她经济很困难,而且总是很注意自己的体重。休息的时候就读书。就像我们这些人是酒鬼,没有教养一样。这些对你有用吗?”
  “非常有用。”
  “你觉得会请她吗?”
  “这由不得我,毫无疑问,我会把你说的话记下来的。”
  
  下午1点,我离开那个地方,手里捏着拉娜·舍曼的简历。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经过一个三明治店,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在工作繁忙的时候,我忘了吃饭是出了名的,但很少像现在这样饿。我注意到,正确进食跟感到饱了是非常矛盾的。吃下一个四盎司的牛肉汉堡包和一大份油炸食物会让你昏昏欲睡。大量摄入碳水化合物和脂肪让你非常想打盹,这就是说要过10到15分钟你才会考虑下一餐饭。我掉头走进三明治店。我点什么不关你的事,这种感觉真好。我坐在桌旁,一边查看弗德利克森的卷宗一边吃着。
  2点钟,我手里捏着写字板去赴格蕾蒂斯·弗德利克森的约会。她和她丈夫住在海边一栋中等大小的房子里。住在这条街上的人家,房子比他们家的都大很多。由于当地的房价高得出奇,所以只要有房子卖买主们就抢购下来。买下之后,要么在现有的基础上大面积翻修,要么全部推倒重建。
  弗德利克森家只有一层,框架结构,与其说它是一栋亟待维修的房子,还不如说是一堆要你用推土机推到一起烧掉的垃圾。房子破烂不堪,年久失修。在房子的边上,我看见一条铝制水槽,已经变得松松垮垮。在水槽和房子之间的缝隙里,有一堆正在腐烂的树叶。我怀疑他们家的地毯会又潮又湿,瓦片之间的水泥浆也发霉变黑了。
  门前的阶梯是木头的,从车道到门廊之间的那条长长的斜坡也是木头的,这条斜坡可供轮椅通行。斜坡上有驳杂的深绿色海藻,一下雨肯定非常滑,像玻璃一样。我站在门口,俯视着点缀有酢浆草黄花的常春藤花坛。屋里,狗在汪汪地叫着,按照它叫的频率,狗屁股上很可能会挨上重重的一击。我穿过院子,走过一个用铁丝围起来的鸡圈,看见隔壁一个老太太正把一些东西摆在草地上,大概是些每年都要用到的圣诞装饰物,包括七个圣诞老人的小帮手,这些小帮手是用塑料做的,空心,可以从里面点亮。还有九只驯鹿,其中一只驯鹿有一只大红鼻子。她停下来盯着我看,我匆匆向她挥了挥手,她对我报以微笑,微笑中掺杂着甜蜜与苦痛。曾几何时她也有小孩——儿女或者孙辈——在她的记忆中仍然保存着全家人一起过圣诞节的鲜活的记忆。
  我已经敲了两次门,正要敲第三次的时候,格蕾蒂斯把门打开了。她倚在拐杖上,脖子上套着一个泡沫项圈。她又高又壮,宽松的格子花呢上衣,纽扣没有扣上,露出丰满的胸脯。人造纤维裤子上,腰部的松紧带已经松了,她用两只别针把裤子别在衬衣上,以免裤子掉下来堆在踝关节周围。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廉价跑鞋,显而易见,她最近是没法跑步的。她的左脚患了拇囊炎,为了减轻痛苦,鞋子上剪去了一块半月形的皮子。“你是谁?”
  “弗德利克森夫人,我是金西·米尔霍恩。我们约好了谈一谈的。”
  “你是保险公司的?”
  “不是你的保险公司。我在加利福尼亚职工忠诚保险公司。是莉萨·雷的律师雇的我。”
  “责任在她。”
  “别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来这里是想核实一下她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正不正确。”
  “哦。呃,我想你还是最好进来吧。”她这样说着的时候,手里的拐杖已经转向了,她驼着背倚在拐杖上朝那把躺椅走去,之前她一直躺在那里。
  我关上门,注意到墙边靠着一把折叠轮椅。关于地毯,我想错了。他们把地毯拿掉了,露出了细长的硬木地板。曾经用来固定填料的钉子还镶嵌在木头里,我还看见一排大头钉钉过的黑洞。
  房子里很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煳味。一只色泽鲜艳的鹦鹉在屋子里东碰西撞,就像帏帐中的蛾子一样,从一扇窗帘撞向另一扇窗帘。那只小狗从沙发垫上跳过去,绊倒了堆在沙发上的杂志、邮寄广告、账单和报纸。小狗的脸很小,眼睛黑得发亮,胸前有一撮毛,看起来有点自命不凡。小鸟在桌椅之间的地上拉了两摊白色的屎,看起来就像赌场里的筹码一样。格蕾蒂斯大声喊道:“米勒德? 我叫你把狗弄出去!迪克西跑到沙发上来了,它接下来要干什么我就不管了。”
  “这个该死的。我来了。别大喊大叫了。”米勒德的喊声从横着的小过道中传来。迪克西还在叫,它两只后脚立着,两只优美的前腿在空中刨着,眼睛盯着那只小鹦鹉,心想它的小伎俩会得到回报的,那就是把那只小鹦鹉抓住吃了。
  过了一会,米勒德坐着轮椅来了。我断定他跟格蕾蒂斯一样,六十出头,但比她成熟。他体格魁梧,脸色红润,小胡子又浓又密,灰色的鬈发。他对那只狗吹了一声口哨,口哨声很尖,那只狗从沙发上跳下来,快速穿过房间,跳到他的大腿上。他在轮椅的枢轴上转了一下,嘴里咕哝着消失在过道里。
  “你丈夫坐了多久的轮椅了?”
  “八年。我们不得不把地毯拿掉,这样他才能在房间之间来回走动。”
  “我希望他今天给我抽点时间。我既然来了,也想跟他谈一谈。”
  “不,他说今天跟他谈不合适。如果你想跟他谈,你得再来一次。”格蕾蒂斯把一堆报纸推到一边。“如果你想坐的话自己腾个地方。”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她清出来的地方。我把挎包放在地上,取出录音机,放在面前的咖啡桌上。一堆蕉麻纸信封顶在我的大腿上,这些信大都是通过一个名叫“快巧”的快递公司送来的。我等着她走到那把活动躺椅前,慢吞吞地坐下。她坐上去时咕哝了一声。在这会工夫里,我借口这堆信封要掉到地上了,瞥了一眼上面的五六个信封。有两个上面边上是红的,上面有一条灰白的警告:紧急!!最后一次通知!一个是有关汽油信用卡的,另一个是一家连锁百货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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