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请坐吧。”
  索拉纳在沙发上坐下。
  这是个孤身男人生活过多年的地方,他对周围的环境都漠不关心了。房间只粗略地整理了一下,很可能是最近才整理的。但要除去那么多层尘垢,得把房间里面毁掉才行。虽然她还没看到,但她已经知道,厨房地上的油地毡可能完全变成了灰色,那台老化的冰箱可能很小,冰箱的上面凹了进去,像个驼背一样。里面的灯可能已经坏了,多年来溢出来的食物可能在架子上结上了硬壳。
  梅拉妮环顾四周,从她的客人的眼光来端详这个地方。“我一来就想整理一下。这个房子是我叔祖父格斯的。就是他摔倒了,肩膀脱臼了。”
  索拉纳喜欢她这种带有歉意的语气,因为这种语气表明她很着急,而且想取悦她。“你的叔祖母在哪里?”
  “她1964年就去世了。他们有个儿子,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牺牲了,还有个女儿,在车祸中丧生了。”
  “这么不幸啊,”索拉纳说。“我有个叔叔,跟他情况差不多。八十六岁了,妻子去世后一个人独自生活。我很多周末都是跟他一起过的,给他打扫卫生,替他跑腿,准备下个星期的吃的。我觉得他最喜欢的是有人陪,别的都是次要的。”
  “确实,”梅拉妮说。“格斯叔祖父虽然脾气很暴躁,但我注意到只要有人陪,他的脾气就会好很多。你想喝杯咖啡吗?”
  “谢谢。不用。我今天早上喝了两杯,我每天最多只喝两杯。”
  “我希望自己也能这样。可我一天要喝十杯才熬得过去。在我们那座城市里,我们最先选择的就是咖啡。你是加利福尼亚人吗?”
  “第四代,”索拉纳说。那个女人转弯抹角地想问她是不是墨西哥人,她觉得很好笑。她虽然没有说自己是墨西哥人,但她知道梅拉妮·奥博琳会这样想,即她来自于一个曾经富有的西班牙家庭。“你有点口音,不是吗?”
  “波士顿口音。”
  “我想就是这样。你提到的‘城市’是指波士顿吗?”
  梅拉妮摇了摇头。“我指的是纽约。”
  “你是怎么知道你叔祖父发生不幸的?在这里他还有其他亲人吗?”
  “很抱歉,没有。是他的一个邻居打电话告诉我的。我飞过来本来只想待几天,可现在已经待了一个星期半了。”
  “你直接从纽约来的?你真是太好了。”
  “哎,也是没办法。”梅拉妮说。她的笑容里虽然有些过分自贬,但很清楚,她说的是心里话。
  “如今孝顺的人少之又少。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请求你原谅,我这话说得以偏概全了。”
  “没有,没有。你说得对。这是个对时下非常悲哀的评论。”
  “不幸的是,附近没人能帮得上忙。”
  “我来自一个非常小的家庭,所有的人都走了。”
  “我是九个孩子中最小的。但是没关系。你一定急于回家了。”
  “更准确的说法是‘急得要发疯了’。我和不少家庭保健服务机构谈过,想找个能干活的人。可到现在了,我们还是毫无进展。”
  “要找个合适的人并不容易。你的广告上说要找个注册护士。”
  “对。因为我叔祖父需要治疗,不仅仅是有个人陪他。”
  “说实话,我不是注册护士。我是个有执照的职业护士。我不想在我的资格问题上说假话。我确实在一家代理机构工作——‘老年健康保健管理中心’——但与雇员相比,我更像个独立的合同工。”
  “你是个有执照的职业护士?呃,大同小异嘛,是不是?”
  索拉纳耸了耸肩。“在训练时有所不同,当然,注册护士挣得比我这样出身卑微的人多多了。就我自己来说,我要说,我的主要经验都在照顾老人方面。在我成长的环境中,人们都非常尊重老人和学问。”
  索拉纳滔滔不绝,兴致勃勃,随意捏造,肆无忌惮。她说的每个字梅拉妮都相信。她也愿意相信她的话,这样她在逃也似的离开时就不会感到内疚和缺乏责任心了。“你的叔祖父一直想有人照顾吗?”
  “不,不是。绝对不是。医生担心他在恢复期间生活不能自理。他除了肩膀受伤之外,身体一直很好,所以我们可能只需要找个人来照顾他一个月左右。我希望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的大部分活都是临时的,”她说道。“你是怎么考虑的,有些什么服务内容?”
  “我想还是平常那些事情。给他洗澡,让他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做一点家务,洗一点点衣服,或许还要一天做一顿饭,以及与此有关的一些事情。”
  “是不是还要去杂货店买东西和在医生约好的时间送他去见医生?他难道不用去看他的私人医生?”
  梅拉妮朝后坐了坐。“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愿意,那就太好了。”
  “当然。通常还有些别的差事,至少按我的经验是这样。要干多少小时?”
  “随你。怎么都行。”
  “报酬呢?”
  “我想大概每小时九块左右吧。这是东部的标准。我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索拉纳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她打算要七块五的,七块五已经比她平时挣的多了一块。她扬了扬眉毛。“九块。”她说,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遗憾。
  梅拉妮身体前倾。“我希望我能多给点,但这些钱都是从他口袋里掏的,他付得起的价钱就是这个了。”
  “我明白了。当然,在加利福尼亚,你要找个熟练的专业护理,这个价钱低了点。”
  “我知道,我感到很抱歉。呃,或许我们可以给到九块五。你看行吗?”
  索拉纳仔细考虑着。“如果你说的是每天八个小时,一周工作五天,或许我可以试一试。如果周末也必须照顾,价钱就要提到每小时十块。”
  “很好。如果周末也需要的话,我可以补齐这个差价。重要的是他需要的帮助他都得到了。”
  “当然,病人的需要是至高无上的。”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索拉纳踌躇着。“今天是星期五,我有几件事情要处理一下。下个星期怎么样?”
  “星期一可以吗?”
  索拉纳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啊。我也许可以调整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但主要还是要取决于你。”
  “我?”
  “你需要我填写申请表吗?”
  “噢,我认为没必要。基本的东西我们都谈过了,如果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谈。”
  “我非常欣赏你的自信,但你应该将我的情况备个案。如果我们把话说在明处,可以说,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这样就非常周全了。说实话,我确实有些表格。稍等一下。”
  她站起来,穿过房间,来到一张靠墙的桌子边,桌上放着她的手提包。她从包里掏出一沓折着的纸。“你要笔吗?”
  “不用。我回家填,明天一早带来。这样你周末就可以核实我填写的内容。到星期三的时候,你需要的所有东西就应该全了。”
  梅拉妮蹙起眉头。“你不能星期一就来吗?我到纽约后可以随时给你打电话。”
  “我想可以吧。这件事你就放心吧。”
  “我不担心。我相信一切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有你在这里,我感觉好多了。”
  “你定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吧。”
  “好。让我把你介绍给格斯叔祖父,然后到周围转一转吧。”
  “好。”
  她们朝门厅走去的时候,她又看见了梅拉妮脸上焦急的神情。“对不起,这个地方太乱了。格斯叔祖父没怎么打理。典型的单身生活。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灰尘和年久失修的情形。”
  “他可能提不起精神吧。上了年纪的男人似乎特别容易失去对生活的热情。这一点我是从他们不讲个人卫生,对周围的环境漠不关心以及社交圈子很小这些方面看出来的。有时候连性格都变了。”
  “这我倒没有想过。我要警告你,他可能很难伺候。我的意思是,他是个慷慨可爱的人,但有时候缺乏耐心。”
  “换句话说,就是急性子。”
  “对。”
  索拉纳笑了。“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相信我吧,我对付大喊大叫和大发脾气的人很有经验。就我个人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那我就放心了。”
  索拉纳被介绍给了格斯·弗伦斯基,她对他非常感兴趣,虽然她对他说的话很少。逢迎他没有任何意义。雇她的是梅拉妮·奥博琳,而她很快就要走了。不管那个老头子是个什么样子,满嘴脏话还是和蔼可亲,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索拉纳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他们两个人有充足的时间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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