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他提到过一个。事实上,我不让单身女人晚上9点后去见我的房客。它会给其他人发出错误的信息。”
“我想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好吧。”
我回家时直接去了亨利家。我敲了敲门。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我看见他在厨房里,正把一只大碗从橱柜下层拿出来。我在玻璃上敲了敲,他看见我,把碗放在案板上,把门打开。
“打扰你了吗?”
“没有,没有。进来吧。我正在做跟面包黄油一起吃的泡菜。欢迎你来给我帮个手。”
我看见水池里有个很大的粗滤器,还有些黄瓜,堆得很高。在一个小一点的粗滤器里面装着白色的洋葱。案板上依次摆着用小玻璃罐装起来的姜黄粉、芥菜籽、芹菜籽和辣椒。
“这些黄瓜全是吗?”
“这是我这个月第三次做泡菜了,但我仍然很投入。”
“我以为你只买了一种植物。”
“呃,两种。一种似乎太少了,我觉得应该再加一种,有个伴。现在我半个院子里都是葡萄树。”
“我以为是野葛。”
“有意思。”他说。
“我无法相信你1月份还在收获。”
“我也不相信。把刀拿起来,我给你找块砧板。”
亨利给我倒了半杯酒,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黑杰克鸡尾酒,加上冰。我们肩并肩站在案板前,不时地啜一口,把黄瓜和洋葱切成片,这样过了十分钟时间。做完这些,亨利给装在两只大陶瓷碗里的蔬菜撒了一些盐。他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碎冰,紧紧压在混合在一起的黄瓜和洋葱上面,然后用厚重的盖子把两只碗盖起来。
“我姑妈过去常常这样做泡菜。”我说。“它们要放三个小时,对不对?然后你把其他配料在一个罐子里煮沸,加在黄瓜和洋葱里面。”
“是这样。我给你六品脱,还要给罗斯一些。在餐馆里,她把泡菜和软干酪一起放在黑面包上面。足以辣出你的眼泪来。”
他在一把很大的汤壶里加了一些水,然后把汤壶放在炉子上,准备给罐子消毒,罐子就放在附近的盒子里。
“夏洛蒂的圣诞节过得怎么样?”
“她说不错。四个孩子都聚在她菲尼克斯市的女儿家里。圣诞前夜停电了,一家人开车去了斯科特斯德,住进了腓尼基人酒店。她说这是圣诞节最理想的过法。黄昏时分来电了,他们回到她女儿家,又把一切重做了一遍。你等等,我给你看看她给我带的东西。”
“她送了你一份圣诞礼物?我以为你们没有交换礼物呢。”
“她说不是为过圣诞节,而是提前过生日。”
亨利把手擦干,出了厨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鞋盒子。他打开盖子,拿出一双跑鞋。
“是跑鞋?”
“走路时穿的。她多年来一直坚持走路,希望我也养成这个习惯。威廉可能会跟我们一起。”
“呃,这个计划不错,”我说。“我很高兴听说她还在你身边。我近来不大见到她。”
“我也是。她有个客户从巴尔的摩来,那个客户快要把她逼疯了。她开着车带着他到处看房子,而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房子都不太合适。他想建个四单元公寓楼之类的。她试图教给他关于加利福尼亚房产的知识,而他呢,不停地告诉她要‘改变传统的思维模式’。我不知道她的耐心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样?这些天生活得怎么样?”
“很好。我在制定来年的计划,”我说。“我确实跟索拉纳发生过一次口角,很怪。她是个容易生气的人。”接下来我把当时跟她发生的冲突和她得知我跟格斯的侄孙女通过长途电话后发火的事说了一遍。“那个电话不是讲她的。梅拉妮认为格斯有些迷糊,她想知道我注意到什么没有。我说我可以去看一看,但我没打算管索拉纳的闲事。我对老人护理一无所知。”
“也许她对各种各样的阴谋见得太多了。”
“我不知道……好像还有别的隐情。”
“我不太喜欢她。”
“我也是。在她身上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17
索拉纳
索拉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钟。此时是凌晨2点零2分,她听见她放在老人房间床边的监视器发出的嘶嘶声。他的呼吸就像海浪那么有节奏。她把被头折起来,光着脚在走廊里走着。屋子里很暗,但她的夜视能力很强,大街上的灯光透进来,很亮,墙壁发出灰色的光芒。她让他按时服药,把非处方药——安眠药捣碎,加在他的晚饭里。送外卖的给他送来热气腾腾的午饭,还给他送来用棕色的纸袋子装着的晚饭,是让他稍晚一点吃的。可他喜欢在5点钟吃这顿热气腾腾的饭,以前他一直在这个时候吃晚饭。虽然她拿苹果、甜面包和三明治没什么办法,但砂锅菜完全可以达到她的目的。另外,他喜欢在睡觉前来一碟冰淇淋。他的味觉消失了,哪怕安眠药再苦,他也从来不会说一个字。
她让他的生活恢复正常以后,他就比较容易相处了。有时候他似乎比较迷糊,但跟她看护过的很多老人比起来,他还没有他们那么迷糊。他很快就对她产生了依赖性。她喜欢病人抱怨。通常,那些碍事、脾气暴躁的人是最先安定下来的人,好像他们等待了一辈子才等来她的抚慰似的。她是母亲和救死扶伤的天使,要把他们年轻时没有享受到的关心与爱护全都给他们。
她相信,好斗的老人跟好斗的孩子是一样的,对一心想给他们爱抚和赞许的父母充满了愤懑、失望和排斥的情绪。在父母提供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中,这些迷失的灵魂断绝了绝大部分社会交往。他们一方面轻视别人,另一方面又受到别人轻视,表面上愤怒,孤独,内心却充满了渴望。跟她照顾过两年的斯帕露夫人比起来,格斯·弗伦斯基的脾气既不比她的好也不比她的坏。斯帕露夫人是个尖刻的老泼妇。当斯帕露夫人最终被她送上黄泉路时,她像只小猫那样轻盈地离开了,只在药物起作用的时候“喵”了一声。讣告上说,她是在睡觉时安详地死去的,这基本上是事实。索拉纳是个软心肠。她为此感到自豪。她让病人们摆脱痛苦,获得自由。
现在,格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用手掌罩着笔形电筒,在橱柜的抽屉里搜索着。她花了几个星期逐渐给他增加剂量,这样她才有理由留下来过夜。他的医生给他检查的次数不多也不少。她不想引起人家的怀疑。而建议格斯需要监控的正是这个医生。她告诉医生,他有时候半夜醒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却想从床上爬起来。她说她见过他两次在屋子里游荡,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延长时间就意味着要把一间卧室清出来,这样她才有地方住。她动手清理之前,把两间卧室都搜了个遍,把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放在一边,把其余的放在另一边。垃圾车就停在路边,她把他多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大部分都当作破烂扔了。她开始扔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号啕大哭了一次。但是由于他很少进那些房间,所以他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有多少东西不见了。
她以前搜过他的卧室,但她显然遗漏了一些东西。他的资产怎么可能那么少?他曾经告诉过她,虽然用的是抱怨的口气,他在铁路公司工作了一辈子。她见过他的社保单和账户上每个月的退休金,这些钱加在一起只能支付他每个月的开销。其余的钱去哪里了?她虽然知道他的房款付清了,但是现在他要支付她的工资,而且并不低。她很快就要给梅拉妮开出超时工作的账单,虽然增加护理时间是她让医生提出的。
她在开始工作的第一周就发现他有两个存折,在他书桌的一个文件夹里。其中一个存折上只有可怜的一万五千块,另一个存折里也只有两万二。很显然,他希望让她相信他只有这些钱。他知道她无法染指这些钱,他在逗她呢。她以前干活时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她说服菲尔德坎普夫人签了很多支票,勉强兑现了,但那个老女人死后又翻出来四个数额更大的存折。那四个存折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十万,她失望得落泪了。她孤注一掷,在提款时的小纸片上填上以前的日期,模仿那个女人签了字。她以为这些努力能蒙混过关,但是银行却不同意,甚至还说要告她。要不是她及时脱身,她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乌有。幸好她逃得快,她的其他欺诈行为才没有被银行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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