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我穿过街道,依然是步行。那排商店在我右边,我沿着这些商店走着,经过两家夫妻店 ,一家主营墨西哥饮食,另一家以经营早餐和中餐为主。我逛了相邻的修鞋店、自助洗衣店、珠宝店以及宠物店。最后一家是个小店,卖鞋子的,正在打折,商店喇叭里播放着“商店停业!商品一律六至七折!”商店无人光顾,所以即便是清仓大甩卖也无人问津。于是我原路返回。
在转弯处,我等绿灯亮起来之后,穿过卡皮罗街,来到十字路口最远的那一侧,那里的特产店排成一排。我又逛了手工市场、药店、礼品贺卡店等等,还是没有发现麦尔文。回到车上,我暗自思忖是不是完全弄错了。伏尔农·威贝尔断定麦尔文还在镇上,我就信了。可是我并没有真正的理由去相信他呀。想到这里,我又高兴起来,只要我不屈不挠,最终一定会找到麦尔文的,这种奇怪的倔强性格是我与生俱来的。不过,如果他跑到天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还是相信他还在镇上吧。
我发动车子,从狭缝里倒出来。我向右拐到卡皮罗街,然后再向左转弯又到了十字路口。我又到了帕里萨德大道,路边是一片20世纪40年代修建的居民小区,每栋房子都很小,木头灰泥结构。右边有一条路蜿蜒而上,延伸到山顶,山顶上耸立着一座房子,海景蔚为壮观。在几个有人行横道的地方我都放慢了车速。一名交警正小心地照看一队孩子通过路口。孩子们两个一排,手拉着手。一名老师和他的助手在前后忙活着。
当交警点头示意车辆通行的时候,我沿着山上的坡道,来到下面的沙滩停车场。我围着停车场慢速绕了一圈,发现人不多。我于是从停车场出来,上山来到以前来过的帕里萨德大道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为了找到麦尔文,我要烧多少汽油呢?
我开车回到城市学院,停在公共汽车站这边,离车站不远。我坐了一会,注意到对面校园附近的儿童看护中心,那里的房子依山而建。白白耗费了三十分钟以后,我再次发动车子左转沿着帕里萨德大道行驶。我想作这一天最后的努力。在我想象中,那里是我孜孜搜索的尽头,再不往前走了。到了海滩公园,我掉头上山来到那个主路口。我突然发现他就在离我一百码的地方,可是我遇到了红灯。
认知是一种复杂的现象,是一种记忆和感知的瞬时结合,其变量几乎不可能复制重现。我们互相看见对方后会注意到什么呢?无非是年龄、种族、性别、感情、情绪、转头的角度,还有高矮胖瘦、举手投足。而后呢,却很难确定那种引发“一见投缘”的是什么。有一次在芝加哥的奥黑尔机场的一个出口,我看见一个人的侧面像。他大步穿过候机楼拥挤的人群。这是一个瞬时形象,就像一张快照。随着旅客的移动,他被挡住了。我看到的那个人是个警官,在警员训练营我曾跟他一起训练过。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他迅速转身,跟我一样,他乡遇故知,惊喜异常。
我曾经跟麦尔文聊过一次,所以看见他走路时肩膀的样子,就认出了他。我惊奇地大声叫喊,可是发现交通灯还是红的。等我再回头的时候,他不见了。我眨了眨眼睛,目光从街道的一边移到另一边。他不可能走远。交通灯变化的那一刻,我瞅准空子向左拐进了商铺后面的巷道。没有他的踪影。可是我很清楚我没看错。我分明看见了白发,还有那件破旧的棕色皮夹克。
我绕回到主路口,开始运用网格搜索法,在脑海中把街区分为更小的区域,以便慢慢搜查。我来来回回地找着。我想他没有发现我,因为他一直面朝相反的方向。一个有任务在身的人是不会注意其他东西的。至少我现在搜索的方位缩小了。我继续缓慢地行驶着,在我后面的司机们欢快地按着喇叭,好似在鼓励我。我自言自语地说:浑蛋、浑蛋、浑蛋。出来吧,唐斯,把你的脸转过来吧,就一次。
二十分钟后我放弃了。我简直不相信,他失踪了。我本来是可以停下车走着找的,可是这个想法似乎不一定有用。星期四再来地毯式搜查一次,现在我想还是打道回府吧。
我把车停在半个街区以外的地方,锁上车,向亨利的后门走去。透过玻璃我看见他坐在桌旁的摇椅上,桌子上是加冰的黑杰克鸡尾酒。我敲了敲门。他起身把门打开,脸上笑意盈盈。“是金西啊。亲爱的,进来吧。还好吧?”
我说:“很好。”接着大哭起来。他不该称我“亲爱的”,因为正是这一声亲切的称呼让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停止哭泣,哽噎着、抽泣着向他倾诉我这一天的遭遇。从麦尔文·唐斯说起,讲到南希·沙利文所犯的错误、我在法院了解到的格斯银行存款的支出款项,接下来说到了我去律师办公室的情况,以及最后回来寻找麦尔文前前后后的倒霉经过。我没有说这是我成年以来最倒霉、最糟糕的一天。我离过两次婚,那些闹剧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从职业的层面上,这次还算好的。
我把胸中的郁闷,把我的话、他的话、她的话,我的感受、愿望、想法,当时的、后来的以及中间的,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亨利。每当一件事快讲完的时候,又会记起一些新的细节,我便回头把这些细节加进来。“让我困惑的是,索拉纳所讲的一切正是我给县里打电话说过的,只是她把这些话颠倒过来了而已。我不能否认,当时格斯的房子里很糟糕,索拉纳跟南希·沙利文讲的大多数情况都是真的。他贫血、身上有瘀伤——这一切也是真的。我能争辩什么呢?我用来证明有虐待问题的事实刚好是索拉纳用来证明法院应该看护他的理由。似乎一切全错了……”
我停下来擤了擤鼻子,把擦过鼻子的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里面已经有一堆我丢进去的湿卫生纸了。“我想问,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一位律师和一位职业监护人吗?我斗不过他们。我去法院图书馆把‘迪林加利福尼亚遗嘱认证法’拿出来。都在这里啦,什么权利啦、义务啦——等等,等等。在我看来,他们没有许可的程序,也没有监督或者规范他们行为的机构。我敢肯定一定能在什么地方找到真正的监护人,然而这两个人像吸血鬼一样已经缠上了格斯。”
后来我又擦了两张卫生纸,因为流了那么多眼泪,我的眼都有些肿了。我说:“我不得不相信索拉纳了——她太聪明了,造谣说我俩吵了架。她说我威胁她,使得我给县里打的那个电话倒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亨利耸了耸肩。“她是个恶人。她用的条文倒是不少。呃,只有一条最重要。只用对她有利的。”
“我得改变策略。改成什么,我不知道。”
“有一点值得注意。”
“噢,太好了。我可以用一下。”我说。
“只要格斯的账户上有钱,对他们来说,格斯活着比死了要好。”
“不管怎么说,他们要行动了,不会太久的。”
“放精明一点。别让她把你卷入非法的事情里面——除了你已经做过的那件之外。”
28
星期三早晨去上班的路上,我在房子前面的人行道上发现了索拉纳和格斯。好几个星期没看见他们出来了。我得承认,他戴上漂亮的盖住了耳朵的编织帽,看上去还不错。格斯坐在轮椅上,身上裹着结实耐穿的棉线衫,棉线衫随意地从肩上搭下来,吊在膝盖上。索拉纳在他的膝盖上盖了一条毯子。他们一定是刚从外面回来。她推着轮椅绕着圈子,以便把格斯推上前面的台阶。
我穿过草坪走过去。“要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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