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切尼和我分手以后,我虽然说不上感到沮丧,但我真的不想怎么努力了。一连几个星期我都没有出去跑。或许“跑”这个词太慷慨了,因为它的真正的定义是每小时六英里。我说的“跑”是慢跑,比轻快的步行快一点,但也快不了多少。
  我三十七岁了,认识的很多女人都在抱怨,人变老的一个副作用就是体重增加了,这种现象我希望自己能避免。我要承认,我的饮食习惯不太健康。我对快餐特别贪婪,尤其是麦当劳的奶酪汉堡,而每天消耗的新鲜水果和蔬菜又少于九份(实际上,不到一份,除非你把炸薯条也算上)。切尼离开我以后,我总是开车到外卖窗口,次数非常多,超过了对我身体有利的次数。现在是摆脱郁闷控制自己的时候了。我几乎每天早晨都在发誓,第二天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慢跑。
  在打电话、接电话和文书工作之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午饭的时候,我吃了一盒脱脂松软干酪,少量调味汁,调味汁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从我打开盖子到把空盒子扔进垃圾筒里,这顿饭花的时间连两分钟都不到——是我吃奶酪汉堡所花时间的两倍。
  1点钟,我钻进“野马”,开车去金曼和艾夫斯法律公司。罗尼·金曼是我的律师,在加利福尼亚职工忠诚保险公司免去了我的职位之后曾给我租过办公场地,我在这家保险公司度过了七年的快乐时光。我不想细述自己被解雇的过程,太丢人了。我一被赶出来,罗尼就让我用那间空着的会议室,给我提供了一个临时避难所,让我得以疗伤,重振旗鼓。三十八个月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罗尼让我给住在帕迪多的一个名叫文尼·莫尔的人送去一份“保护令”,他妻子告他暗中跟踪她,威胁她,对她使用暴力。罗尼认为,如果由我代替县里一个穿制服的治安官给他送去那份让他克制一点的命令,他的敌意或许就会平息。
  “这个家伙有多危险?”
  “如果没喝酒的话,不会有多危险。如果喝了酒的话,什么事情都会让他爆发。尽你所能吧,要是你不喜欢这种感觉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别的事情。他有点骑士气概……至少,特别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我既不漂亮也不是女孩子,但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我在文件里查了查,确信地址是对的。再次钻进汽车之后,我又查了一下托马斯的“圣特雷莎和圣路易斯县街道指南”,我一页一页地浏览着,直到找到目的地所在的精确位置。我来到最近的高速公路,然后沿101公路向南。高速公路上车不多,到帕迪多只花了十九分钟,通常要二十六分钟。我想不出把他送上法庭的合适理由,但按照法律,必须对刑事或民事案件中的被告给予适当的书面通知。我就送过传票、扣押令以及法庭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命令,这项工作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来完成,但最好亲手递交——要么亲手递交,要么放在门上的投信口里,即使拒绝接受也算送达。
  我要找的地方位于帕迪多市中心的加尔各答街。这是一栋灰泥房子,看起来阴沉沉的,大型落地窗前钉了一块胶合板。除了窗户破了之外,有人(无疑是文尼)在空心的前门上踢了一个齐膝高的大洞,然后把门从铰链上取了下来。自那以后,门框上就钉上了很多两英寸厚、四英寸宽的木条,钉的都是关键的地方,这样门就无法使用了。我敲了敲门,然后弯下腰从洞里向里窥视,只见一个人从对面朝我走来。他穿着牛仔服,腿又瘦又细。他身体前倾,从洞里朝外面看,我只能看见他胡子拉碴的下巴上的凹口、嘴巴和一排歪歪斜斜的下牙。“怎么了?”
  “你是文尼·莫尔吗?”
  他后退了一步。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一声闷声闷气的回答。“那要看是谁问这个问题。”
  “我叫米尔霍恩。有一些文件要给你。”
  “什么文件?”他的语气沉闷,但没有挑衅的成分。愤怒的火焰已经从这个破洞里飘走了:波旁威士忌、香烟和果汁香口胶。
  “是一份要求节制的命令。你不应该用任何方式虐待、骚扰、威胁、跟踪或打扰你的妻子。”
  “不应该什么?”
  “你应该离她远点。你不能用电话或邮件跟她联系。下个星期五有个听证会,要求你出席。”
  “噢。”
  “你能把你的身份证明给我看看吗?”
  “什么身份证明?”
  “驾驶证就可以。”
  “我的驾驶证过期了。”
  “只要上面有你的名字、地址之类的就行。”我说。
  “好的。”停了一会,他把驾驶证放在洞口。我认出了下巴上的那个凹口,但脸上的其他部位让我吃了一惊。他长得并不难看——眼睛有点斜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斜,因为我驾驶证上的照片使我看起来像联邦调查局通缉的十大要犯之一。
  我说:“你是把门打开还是我把文件从洞里塞进去?”
  “我想还是从洞里塞进来吧。喂,我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但她是个说谎的杂种。总之,她让我到了这步田地,我也要去告她。”
  “你可以在法庭上把你要说的话告诉法官。法官或许会同意你的说法的。”我说。我把文件卷成一个圆筒,从洞里塞了进去。我听见文件在另一边打开的时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嘿,胡扯!该死的。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她是从哪里搞来的?是她打我,不是我打她。”文尼假装自己是“受害”的角色,这是那些想占上风的人一贯的伎俩。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莫尔先生,请你保重。”
  “好。你也保重。听起来你这人不赖。”
  “我是很可爱。谢谢你的合作。”
  我上汽车后,记下了所花的时间和车子上的里程数。
  我开车回到圣特雷莎市区,把车停在公证人办公室附近的停车场。我花了几分钟时间填写服务宣誓书,然后进了办公室。我在回执上签了字,也请公证人签了字。我借用公证人的传真机,复印了两份,然后步行到法院。我在文件上盖了章,把原件留给了那个办事员。一份保留,另一份准备退给罗尼,他好应诉。
  我一回到办公室,就发现亨利给我打过电话。他的留言很简短,不要求回复。“喂,金西。现在1点刚过,我刚刚回来。医生把格斯的肩膀放回去了,但他们还是准备把他收下来,至少今晚收下来。虽然骨头没断,但他仍然觉得很疼。明天早晨我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家,把卫生打扫一下,这样他回家的时候就不至于那么让人作呕了。如果你想支援一下,很好。如果不支援,也没问题。别忘了今天下班后鸡尾酒的事。我们到时候再聊。”
  我查了一下日程表,不用看就知道,星期二早晨没什么事了。我在办公桌旁磨蹭了一下午。5点10分,锁门回家。
  
  在屋前我经常停车的地方停着一辆1987年产的黑色“卡迪拉克”,我只好在周围转来转去找地方,最后在半个街区以外的路边找了个空位。我锁好“野马”往回走。从“卡迪拉克”旁边走过时,我注意到一个车牌。一定是夏洛蒂·斯奈德的车,最近两个月来,亨利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跟她约会。他当初决定向她献殷勤时提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在房地产上的成功。
  我转到后面的院子,进了自己的公寓。电话机上没有留言,信箱里也没有值得打开的邮件。我梳洗了一番,然后穿过院子,去亨利家见他最近结识的那个女人。他以前结识的女人并不多。对他来说,约会是最近才开始的事情。
  去年春天,他在加勒比海乘船巡游时被一个布景师迷住了。虽然他跟这个名叫马蒂·海尔斯特德的布景师最后没有弄出什么结果,但亨利很快就从挫折中恢复过来,在恢复的过程中,他意识到,即使在他这个年龄,希望异性相伴的想法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游船上很多女人都看中了他,但他还是决定只跟其中两个住得较近的人接触。第一位叫伊莎贝拉·哈蒙德,八十岁。她以前当过英语老师,大约二十年前,我在圣特雷莎高中上学时关于她的传奇仍然是人们谈论的话题,当时她已退休。她喜欢跳舞、读书。她和亨利约会过几次,但很快就感到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没有了。伊莎贝拉在寻找火花,而亨利冰冷固执,未能燃起她的火焰。这一点她直言不讳地告诉了他,使他大为不快。他相信男人应该追求女人,而且,求爱的时候应该殷勤、克制。而伊莎贝拉太洋洋自得,太盛气凌人,情况很快就明朗了,他们两个人不合适。在我看来,那个女人是个笨蛋。
  

[1] [2] [3] [4] [5]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