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她锁上门,回到车上,准备挨家挨户打听他的下落。附近有一个设有汽车修理厂的加油站,他常在那里逗留。诸如加热金属及润滑油的气味等这些对他都很有吸引力。在隔壁的洗车店里,他喜欢看车辆进进出出的,进来时脏兮兮的,出去时却干干净净的,车身还滴着水。望着盖在车顶的油布四边瑟瑟地飘动,他可以这样待一个小时。他喜欢螺纹肥皂射在车胎上,那么急、那么猛,喜欢喷在车身上面的热蜡,那么光、那么亮。有一段时间,她曾经希望他在那里谋一份差事,为来往车辆擦车,这是他能够做的事情。蒂尼对生活的看法很具体: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摆在他面前的东西、他想吃的东西、责骂人的证据、能帮他网住苍蝇的苍蝇拍。他看到的世界是平实而简单的。他是一个没有好奇心、也没有个人见解的男人。他胸无大志、碌碌无为,要么在家里看电视打发时间,要么出去游手好闲。她心想,还是别再想这些烦心事了。
  索拉纳开着车在街上慢慢行驶着,睁大眼睛试图捕捉到他的身影。他应该身穿斜纹布夹克衫,头上的黑色编织帽盖住了耳朵。加油站里没见他的踪影,洗车店也没看见他。最后她终于在小市场转弯处发现他正从里面走出来。此前她从夫妻店市场经过的时候,他一定在里面待着,用她留给他的钱买些香烟和糖块。她减速停车,按响喇叭。他笨拙地向车子走过来,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上,重重地关上车门。他抽着香烟,同时嚼着口香糖。整个一乡巴佬。
  “把烟灭了。你知道我是不允许你在我车上抽烟的。”
  她见他摇下车窗,把燃着的香烟丢了出去。他把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显然是在摸什么。
  她恼火了,继续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没哈。”
  “‘没哈’不对,要说‘没什么’。你口袋里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不是又偷东西了?”
  他说没有,但语气有点不耐烦。他很单纯,不会撒谎。她从他的表情知道,他又被她抓了个正着。她把车开到路边,命令道:“把你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他显得十分不愿意。她打了他一耳光,他顺从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小包花生牛奶巧克力,还有一包牛肉干。
  “你是怎么回事啊?上次你这样做,我就警告你下不为例。难道我没跟你这样说吗?要是别人把你抓住了怎么办?”
  她摇下车窗把那些吃的扔了出去。蒂尼开始“哇哇”大哭,哀嚎的声音像牛叫,这让她心烦。据她所知,在这个世界上哭的时候“哇哇”叫的只有他一个人。“绝不能再偷了。听见了吗?别的东西也不能拿。你是知道的,我可以把你送回牢房。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还记得他们怎么对你的吗?”
  “哎。”
  “嗯,如果我说出去的话他们还会那样。”
  她端详着他。这样对付他有什么用呢?他不过是在出去的时间里做了他想做的事情。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注意他的两只手,指节变成了青紫色,手指肿得像戴了手套一般。她绝望地摇了摇头。她很清楚如果操之过急,他又会旧病复发跟她作对。
  到达他们居住的街区后,她把车子开进巷道,寻找停车位。停车场的大多数车位都空着。他们后面综合楼的住户不断在更换,这就意味着随着住户来来往往,停车位也在不断地更换。她一眼就发现一辆蓝色的 “野马”停在巷道的一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别的车停在那里,因为那里贴着一张告示说这是消防通道,禁止停车。索拉纳继续往前开,转头望着那辆车。她知道这是谁的车,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她看见过这辆车。金西在这里干什么?索拉纳感到胸口涌起一阵惊慌,嘴里发出很低的声音,又像是喘气又像是呻吟。
  蒂尼说:“怎么了?”说这话的时候省略了所有的辅音,里面的元音也发得很平。
  索拉纳把车从巷道开到街上。“现在我们不能停在这里。我带你去瓦弗会所,给你买点早餐。你应该把烟戒了,吸烟对你不好。”
  
  25
  
  星期一上午11点10分,我爬上古费夫妇居住的三层公寓楼的第二层。我听见持续的喷水声,心想这是园丁或者是维修工在用水管清扫走道。去见格兰特·古费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他妻子对人很不友好,我可不想找气受。为什么我又同意这样做呢?去查看房子的受损情况时,就算我指出墙上那些裂开的洞口,他们也会矢口否认,赌咒发誓说那些洞是一开始就有的。他们搬来的时候在一份检验清单上签过字,但我至今连这份清单的复印件都没有拿到。我知道康普顿对租房过程斤斤计较,所以房客搬出去的时候态度十分粗暴,他有权这样做。如果发现了破损的情况,古费夫妇就会抗议,我们就会陷入一场可笑的争论:我说“是你弄的!”他说“不是我!”
  我把车开到巷道下面,停在靠近公寓楼不远的地方,这里从后面窗子里看不见。倒不是怕他们认出我的车,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那里贴着消防告示,可是我不想在那里多待。万一听到警报声或者闻到烟味,就要赶快找到车子,赶在救火车把它压碎之前像兔子一样溜掉。这是我最后一次管康普顿的闲事,并不是我愿意义务服务,而是我另有所图。麦尔文· 唐斯的阴魂萦绕于心,让我忧惧有加。
  上了楼梯,我发现有一大摊水,是从十八号公寓的门下面流出来的,这摊水一直流到二楼走道的边缘,往下滴落到水泥院子里,发出如下雨一般的声音,我刚才听到的原来是这个。噢,有意思。我蹚着水来到前门,身后留下一圈涟漪。窗帘已经放下来了,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可是我一敲门,门居然“吱”的一声打开了。在一些电影里,观众看到这样的画面时会大叫:别进去,傻瓜!门像这样打开一般意味着会在屋子的地板上出现一具尸体,勇敢的侦探会愚蠢地拿起武器检查子弹之后开枪,为此他会受到观众的指责。对此我很清楚,所以没有那样做。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水很快漫过了我的网球鞋,打湿了我的袜子。这地方不仅没有人,而且到处都过不去。水从卫生间里涌了出来,卫生间里好几个装了水管的地方都破裂了,水槽、淋浴器、抽水马桶,还有浴盆。地毯已经被锋利的东西撕成碎片,那些碎布条在水流中像长长的水草一样摆动着。厨房的壁柜已经从墙上砸下来,扔在地板中间,狼藉一片。
  如果房子曾经装修过,那么所有的家具要么是被偷走了,要么是变卖了,因为除了几个衣架以外,里面什么也没有。水继续快速地流着。我想我肯定可以在楼下看到一片虚拟的雨林。我后退着出了门,网球鞋在地上挤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个男子“喂”了一声。
  我向上望去,一个家伙正俯身靠在三楼的栏杆上。我用手遮着眼睛,因为他身后的光线很刺目。
  “楼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问道。
  “我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吗?我要报警。”
  “我想还是我自己来打吧,一回事。房子后边的车要是你的话,最好开走,否则的话你会受罚的。”
  “谢谢啦。你知道关水的阀门在哪里吗?”
  “不晓得。”
  我把车开走以后,在接下来的那个小时里给县里的代理治安官打了个电话,他接到电话后十分钟就来了。在等他来的时候,我先去敲了敲十号公寓的门,可是没有人回应。房客们可能都去上班了,要等到5点钟他们回来后才能了解水患的情况。
  治安官设法把水关掉了,这惊动了二楼的房客们。他们发现停水之后,或怒气冲天,或忧愁不已。有一个妇女从浴室走出来,身上裹着带须边的浴巾,头上满是冒着泡泡的香波。
  我借了楼上邻居的电话,发誓说我会付给他长话费的,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旧金山的凯悦酒店。奇怪的是,理查德·康普顿居然在他的旅馆里。他听了我跟他说的事情之后,骂了一声“浑蛋!”
  他烦了一会,接着说道:“好吧。我会处理的。瞧,这事把你也牵扯了进来,对不起啦。”
  “你需要给维修公司打电话来修复水患造成的破坏吗?他们至少可以拿些大风扇或者除湿器到这里来。如果你不马上处理的话,地板会变形,墙上会发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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