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你想服点什么安安神吗?”
  他把一只颤抖的手放在眼睛上,点点头。
  “很好。你会感觉好些的。医生不希望你太激动。我再给你弄点姜汁汽水。”
  他一服完药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她狠狠地在他腿上捶他都没有反应。
  她打定了主意,只要他再抱怨她就走人。她不愿意再迎合他。
  那天晚上7点钟,他东倒西歪地从卧室来到厨房,当时她正坐在厨房里。他拄着拐杖,砰砰砰的声音很大,让她非常不安。
  他说:“我还没吃晚饭。”
  “那是因为现在是早晨。”
  他犹豫了,突然对自己拿不准了。他朝窗外瞟了一眼。“外面是黑的。”
  “才凌晨4点,太阳还没起来,当然是黑的。如果你想吃,我可以给你做早餐。你想吃鸡蛋吗?”
  “钟上是7点。”
  “钟坏了。我要把它修一下了。”
  “如果是早晨,你不应该在这里。我说我昨晚见过你,你说我是在凭空捏造。你只有下午3点才来。”
  “平常是这样。但我昨天晚上留下来了,因为你非常不舒服,而且很迷糊,我很担心。在桌子边坐下来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早餐。”
  她扶着他在餐桌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她知道他在挣扎着想搞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不是真的。她煎蛋的时候,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她把鸡蛋放在他面前。
  他盯着盘子,没有动。
  “怎么了?”
  “我不喜欢煎得太硬的。我告诉过你,我喜欢软的。”
  “对不起。我错了。”说着,她端起盘子,把鸡蛋倒在垃圾桶里,然后又煎了两个,没有煎熟,几乎还是稀的。
  “现在吃吧。”这一次他吃了。
  索拉纳厌烦了这种游戏。什么也捞不到,也许到该撤的时候了。她喜欢让她的病人身上还留着一点斗志。否则的话,她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管怎么说,他是个讨厌的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还有一股湿味。那一瞬间她决定走人。如果他认为自己很聪明,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她离开的时候不会那么麻烦地去通知他的侄孙女。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长途电话上?她告诉他是吃止痛药的时候了。
  “我吃了。”
  “不,你没吃。我替医生作着记录呢。你自己可以看看,这里什么也没写。”
  他服了药,不出几秒钟,他的头就垂了下来,她把他扶到床上。他终于安静下来。她回到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打好包,把他妻子的珠宝塞进短途旅行用的箱子里。她超时工作的报酬他的侄孙女已经在昨天通过邮件寄给她了,是一张数额很小的支票,连封感谢信都没有。她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一下那辆车,她见过那辆车停在车库里。由于他很少出门,大概不会注意到车不见了。事实上,格斯和他的亲戚朋友谁都不会用这辆车,而索拉纳自己的二手折篷汽车已经是一堆废铁。
  她听见有人敲门时刚刚把包的拉链拉上。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造访?她希望不是隔壁的皮茨先生来问老人的健康状况。她在梳妆台上的镜子里照了照,把头发向后摸平,调整了一下发夹。她走到客厅,打开廊灯,朝外面张望。那个女人她不认识,虽然看起来很眼熟。来人好像有七十多岁了,穿戴经过修饰:低跟鞋,长筒袜,黑色的套装,套装的脖子处有泡沫一样的褶边。她看起来像一位社会工作者。她的笑容很讨人喜欢,她微笑着朝她随身携带的那张纸上瞟了一眼,突然记起来了。她把门打开一条缝。
  “你是罗哈斯夫人吗?”
  索拉纳犹豫道:“是啊。”
  “我说对了你的名字吗?”
  “说对了。”
  “我可以进来吗?”
  “你是推销什么东西的吗?”
  “不是。我叫夏洛蒂·斯奈德,是房地产代理商,我想知道我能不能跟弗伦斯基谈谈他的房子的事。我知道他摔了一跤,如果他觉得现在不合适的话,我可以换个时间再来。”
  索拉纳故意看了一下手表,希望那个女人明白她这个暗示。
  “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搅。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我一整天都跟一个客户在一起,我一抽出空就来了。”
  “这栋房子是怎么回事?”
  夏洛蒂从她身旁向客厅里张望。“我最好跟他本人说。”
  索拉纳笑了。“你进来吧,让我看看他起来没有。医生让他尽量多休息。”
  “我不想打搅他。”
  “别担心。”
  她把那个女人让进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就去了卧室。她把顶灯打开,看着他。他睡得很熟。她等了等,估计差不多了,就关掉灯,回到客厅。“他感觉不太好,不能出来了。他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让我在他感觉好些的时候转告他。请你把你的名字再告诉我一遍,好吗?”
  “斯奈德。夏洛蒂·斯奈德。”
  “我认出你来了。你是隔壁皮茨先生的朋友,是不是?”
  “呃,是的,但我来这里不是因为他。”
  索拉纳坐下来盯着她看。她不喜欢那些说起自己的事情来小心翼翼的人。那个女人有些不安,但索拉纳搞不清是什么原因。“当然,斯奈德夫人,你认为怎么最合适你就怎么做,但是弗伦斯基先生把一切都委托给我了。我是他的护士。”
  “这个责任可是很重大啊。”她似乎还在做思想斗争,不知道斗争的对象是什么,她对着地面眨眼睛,然后决定继续说下去。“我来这里不是推销什么东西。我碰巧有个客户想买这样的房子。”
  “什么样的房子?”索拉纳禁不住要贬低这栋房子,它又小又旧,维修状况也不好。但是,她忍住了,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代理商,难道是帮她杀价?
  “你知道他有两块地皮吗? 我跟县评估办公室核实过,弗伦斯基先生购买这块地的时候,把隔壁的那块也买下了。”
  “当然,”索拉纳说,她从来没听说过隔壁那块空地也是他的。
  “两块地方都够一大家子住。”
  索拉纳对房地产所知甚少,一辈子从未拥有过一件房产。“是吗?”
  “我的客户从巴尔的摩来。我把列出来的房产都给他看了,可昨天,我突然想……”
  “多少钱?”
  “对不起,你说什么?”
  “你可以把价格告诉我。如果弗伦斯基先生有问题,我会让你知道的。”这个提议错了。索拉纳又看见那个女人坐立不安了。
  “你知道吧,我又想了一下,觉得最好还是换个时间再来。我要当面跟他谈。”
  “明天早上11点怎么样?”
  “好。这样也好。非常感谢。”
  “没必要浪费他的时间也浪费你的时间了。如果价格太低就不卖了,不管怎么样,没必要再麻烦他了。他喜欢这栋房子。”
  “我相信他喜欢,但说实话,现在地皮比房子更值钱,就是说,我们现在说的是要把房子推倒。”
  索拉纳摇了摇头。“不,不。他不会那样做的。他跟他妻子在这里生活过,这样做会让他心碎的。要他同意的话可能要花很多钱。”
  “我明白。也许这个主意不好,我们讨论……”
  “幸运的是,我可以对他施加影响,说服他,如果价格对头的话。”
  “我还没有测算。我得再考虑考虑,但所有这一切都得看他。我想在进行下一步之前看看他的态度。”
  “你一定有想法了,否则你不会到这里来。”
  “我把不应该说的话都说了。跟你讨论别人的房产,这样太不专业了。”
  “随你吧。”索拉纳说。她说话的语调表明她要关门送客了。
  斯奈德又停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呃……”
  “请说下去。我可以帮你。”
  “两块地加在一起,我想比较合理的是九。”
  “九?你是说九千还是九万?如果是九千的话,你最好就此打住。我不想侮辱你。”
  “我是说九十万。当然,我不能替我的客户承诺一块钱,但我们可接受的价钱在这个范围内。我代表的是他的利益,他的利益是第一位的,是最高的,但是,如果弗伦斯基先生想让我做他的代理的话,我会非常乐意把卖房子的程序告诉他。”
  索拉纳把一只手放在脸上。
  那个女人犹豫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有名片吗?”
  “当然有。”
  后来,索拉纳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她想,差点就空手而归了。那个女人一走,她就走进卧室,把打好的包裹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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