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我爬上门前的台阶,敲了敲门。没有人开门,我把手掬成杯状趴在玻璃上朝里面看。客厅里没有灯,厨房里的灯好像亮着。我在玻璃上敲了敲,然后等着,可没有人在的迹象。我曾经借过格斯给亨利的那把钥匙,但我认为自己这时候不能冒昧地进去。
  我绕到后门,后门的上半部分是玻璃。里面用胶带贴着一张条子:
  
  送外卖的人,门没有锁,请自己进来。弗伦斯基先生听力很差,可能听不见你敲门。
  
  我试着转了转门把手,门果真没锁。我把门打开,把头探进去。“弗伦斯基先生?”
  我朝厨房的灶台和炉子顶上看了一眼。他好像没有吃早餐。我看见一盒干干的荞麦食品,旁边有一只碗和一把勺子。水池里没有盘子。“弗伦斯基先生?你在吗?”
  我听见过道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真他妈的该死!不要那么大喊大叫的行不行?我已经尽力了。”
  不一会,爱发牢骚的格斯·弗伦斯基在门口出现了,手里拄着拐杖,曳脚而行。他仍然穿着睡衣,由于骨质疏松症,上身弯曲得几乎跟下身重叠了,他的视线始终是盯着地板的。
  “我希望没有吵醒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他歪着脑袋,侧着脸看着我。他戴着助听器,但左边那只歪了。“那些噪音是你搞出来的?我到前门,门廊里没有人。我以为是恶作剧,孩子们在胡闹。我小时候就常常这样干,敲了门就跑。我听到这里有响动时正准备回床上睡觉。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我是金西。租亨利房子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是谁!我不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知道总统是谁,所以别以为你能在这个上面让我犯错误。哈里·杜鲁门是在职时最正派的一个人,他扔下了那些炸弹,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我现在就可以把这个告诉你。”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事。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需要什么东西?我需要恢复听力。我需要健康。我需要不再这么疼。我摔倒了,肩膀废掉了……”
  “我知道。那天亨利发现你摔倒时我跟他在一起。昨天晚上我来的时候你睡着了。”
  “这是我剩下的唯一的隐私。现在有这么个女人来了,老是这事那事地烦我。你也许知道她。叫索拉纳什么的。说她是个护士,但在我看来不太像个护士。如今这个都不怎么靠得住了。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早些时候还在这里的。”
  “我认为她3点钟才能来。”
  “现在几点了?”
  “8点35分。”
  “上午还是晚上?”
  “上午。如果是晚上8点35分的话,外面应该是黑的。”
  “我当时不知道是谁。我听见有人在摸摸索索的,以为是她。门没有锁,谁都可以进来。很幸运,我没有被人害死在床上。”他的视线移开了。“那个人是谁?”
  他从我身旁看着厨房门口,我看见门廊里站着一个人时吓得跳了起来。她是个体格魁梧的女人,身穿貂皮大衣,手里提着一只棕色的食品袋。她指了指门把手。我走过去,把后门打开。
  “谢谢,亲爱的。我今天早上忙得很,但又不想把这个放在门廊上。你好吗?”
  “很好。”我告诉她我是谁,她也告诉我她是谁,她说她是戴尔夫人,是送外卖的义工。
  “你还好吗,弗伦斯基先生?”她把外卖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一边把东西拿出来一边跟格斯说话。“外面太冷了。邻居这么关心你,真是不错。你情况怎么样?”
  格斯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指望他回答。他恼怒地挥了挥手,让她走开,然后拄着拐杖朝一把椅子移去。
  戴尔夫人把一些盒子塞进冰箱,然后走到微波炉前,把三只盒子放进去,按了几个数字。“这是鸡肉砂锅菜,一个人吃的。你可以把蔬菜装在两只小一点的盒子里跟这个一起吃。你只需要按一下‘开始’键。我已经把时间设好了。拿出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我不希望你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烫着了。”她说话的声音比平常要大一些,但我不相信他听得见。
  他盯着地板。“我不要甜菜。”他说这话时好像她在责备他他在辩驳一样。
  “没有甜菜。我跟卡瑞根夫人说过,你不喜欢甜菜,所以她给你换成了青豆。这样可以吗?你曾说青豆是你最爱吃的。”
  “我喜欢青豆,但不喜欢硬的。脆的不好。尝起来有生味的我不喜欢。”
  “这些应该不错。还有半个红薯。我把你的晚餐放在冰箱里,用棕色袋子装着。罗哈斯夫人说到了吃饭的时间她会提醒你的。”
  “我会记得吃的!你以为我是个白痴吗?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金枪鱼色拉三明治,凉拌卷心菜,一个苹果和一些小甜饼。麦片粥加葡萄干。你记得吃药吗?”
  他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你今天早上吃药了吗?”
  “我觉得吃了,吃了。”
  “呃,很好。那我走了。享受你的美餐吧。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她把棕色纸袋折起来,夹在腋下,出去了。
  “真是多管闲事。”他说道,但我觉得这话并不是真心的。他就是喜欢抱怨。这一次,我对他执拗的疑虑打消了。
  
  16
  
  我在格斯家待了至少十五分钟,他这时似乎疲倦了,我也似乎很累了。对我来说,跟一个耄耋之年的人用高分贝嗓门拉家常大概到了我能容忍的极限。我说:“我得走了,但我不想把你留在这里,你要去客厅吗?”
  “也行啊,但你得把那个午餐袋子给我拿过来,放在沙发上。我饿了,我不能跑来跑去的。”
  “我想你是想吃鸡肉砂锅菜吧。”
  “那个玩意我够不着。把它放在那个台子的后面我怎么够得着?我的胳膊再长三英尺差不多。”
  “你想让我把微波炉拿近一点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想中午的时候吃午饭,天黑以后吃晚饭。”
  我扶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他站稳。他伸手拿过拐杖,在我的搀扶下慢吞吞地向那个铝制门框走去。我陪着他,跟他步调一致,缓缓向客厅走去。我禁不住感到吃惊,人的老化过程竟然不是一样的。格斯与亨利还有亨利的兄弟之间的区别是那么明显,即使他们的年龄不相上下。从厨房到客厅这段路已经让格斯筋疲力尽了。亨利虽然不能跑马拉松,但他身体强壮,活跃向上。格斯的肌肉也没有了。我轻轻地握着他的胳膊,感觉都是皮包骨,没有一点点肉。甚至连他的皮肤也是易碎的。
  他在沙发上一坐下来,我就回到厨房把午餐从冰箱里拿出来。“你想把这个放在桌上吗?”
  他愤怒地看着我。“我不管你怎么做。你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我把袋子放在沙发上他够得着的地方。我希望他别在拿午餐的时候摔倒了,又让该死的什么东西折了。
  他要我给他找他最喜欢的电视节目,在无线频道播出的电视连续剧《我爱露西》,这部电视剧全天二十四小时播放。他的电视机很旧了,要找的这个频道上面有些雪花点子,我觉得烦躁不已。我跟格斯提这个,他却说六年前他做白内障手术时他看到的东西都是这样的。我给他倒了一杯茶,快速看了看浴室,他的药箱放在水池边上。那只塑料箱子跟铅笔盒差不多大小,有很多小隔间,每个隔间上写着一个大写字母,表示是星期几该吃的药。星期三的隔间里是空的,所以看起来他在按时吃药。回到家,我把格斯家的钥匙放在亨利家门前的垫子下面,然后就去上班了。
  
  我上午在办公室的效率很高,把文件整理了一遍。我有四个银行专用的盒子,1987年的案件材料都用盒子装了起来,这样就给今年腾出了地方。我把这些盒子放在办公室后面的储藏室里,储藏室在小厨房和浴室之间。我去了一趟办公用品商店,买了些新的悬挂式文件夹,十几支我最喜欢的“舵手”牌圆珠笔,有衬里的黄色便纸簿和即时贴。我看见了一本1988年的日历,也把它塞进了购物篮里。
  我开车回办公室的时候,想了想那个不知下落的目击者。在公共汽车站闲逛似乎是个浪费时间的做法,即使每天闲逛一个小时也是浪费时间。最好从源头上去找。再次坐到桌子前时,我给大都会公共交通局打了个电话,找了那里的值班督导。我想跟在城市学院周边地区路上跑的公共汽车司机聊一聊。我简要地把莉萨·雷撞车的事跟他说了,而且告诉他,我非常想跟跑这条路线的司机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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