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你带了车钥匙吗?”我问道。
  她拍了拍口袋。“我把皮包锁在后备箱里了,这样一来我们行走就更方便了。”
  “搞阴谋诡计你还真有一套呢,我服了你。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我问道。说这话时我们已经在爬门前的台阶了。
  “我在家带孩子。在当今属于稀有品种。我认识的做母亲的有一半在坚持工作,因为整天待在家里和孩子们在一起她们干不来。”
  “你有几个孩子?”
  “两个女儿——一个六岁,一个八岁。她们放了假,在一个朋友那里玩,所以我就得空出来了。你有孩子吗?”
  “没呢。我还不知道我会不会有孩子呢。”
  亨利戴上帆布手套,拿了几件种花草的工具,来到大街上,站在格斯家前面的人行道附近,奋力地挖着。路边的草正处于休眠期,像泥土一样没有一点生气,因此倘若索拉纳发现他在除草,我不知道他怎么自圆其说。他会想法子去骗她。她对园艺的了解大概和她对房地产的了解差不多吧。
  我最担心的是索拉纳的儿子。我曾经提醒佩吉要小心他,但是因为怕把她吓着,没有深入地讲细节。我从后门上的玻璃往里面探视,发现厨房的灯已经关了,客厅里的灯也熄了,可是我却能听见电视不断发出的声音,这说明蒂尼有可能就在里面。要是索拉纳带着他去了银行,我们动手之前亨利会告诉我们的。我试着扳了一下门把手,心想,万一她忘了锁门呢。要是门没锁,我还用毁锁枪去撬锁,岂不是太愚蠢了吗?
  我猛地把腰包从后面拉到前面,解下扭矩扳手和毁锁枪,这些都是能让我快速进屋的保证。使用皮套子里的五件撬锁工具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但是把它们作为备用物带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对使用手摇鹰嘴镐非常在行,不过好多年没用了,所以不想冒这个险。我计算了一下,索拉纳去银行往返得半小时。我们还估计得到,她得耽误一些时间跟出纳员争论关于那位子虚乌有的安贝尔女士跟她承诺的根本不存在的支票的问题。如果索拉纳不依不饶,保安就会进来请她离开办公室。不管怎么样,用不了多久索拉纳还是会明白她受到了愚弄。问题是,她会把这跟我们进攻她的堡垒联系起来吗?她大概认为,通过禁令已经把我控制在她的掌股之间。至于佩吉·克莱因,她根本就没有料到。佩吉真是个啥事都能干的家庭主妇——这个家庭妇女成了她的克星。
  我拿出毁锁枪,开始干起来。干这事得用两只手,左手拿转矩扳手,右手拿毁锁枪。其机理十分巧妙。一旦毁锁枪插入锁中,挤压扳机发动里面的大头锤,大头锤压迫可调节的弹簧。如果一切顺利,毁锁枪的快速震动就会把钉子一个一个撬起,并把钉子保持在到剪切线之上,再用扭矩钳平稳加压,一旦所有的钉子被剪断,插销就松了,我就可以进去了。
  我操作这些工具的时候,毁锁枪发出一种低低的咔嗒声。声音很好听,这声音让我感觉是在用电动订书机装订东西。佩吉在我身边转悠着,非常宽厚地没问我什么问题。我感觉到她很紧张,因为她一直在不安地踱步,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好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我想去尿尿,”这是她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哎哟,我真希望她不提这件事。我们是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内,不可能停下来去小便。
  我干了不到一分钟就把锁撬开了。我把工具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厨房门。电视机的轰响声来自一间卧室。一共有三间卧室都直通大厅,门都开着。封闭在房子里的声音很大,把厨房的窗帘都震动了。厨房里有一股浓浓的漂白剂的味道。我看到灶台上放着一瓶清洁剂,旁边是一块打湿的海绵。我走进去,佩吉蹑手蹑脚地跟在我后面。我从厨房门向走廊望过去,发现我们听见的轰鸣声是从大厅尽头的那间卧室里传出来的。我向佩吉示意,指了指第三间卧室,这间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蒂尼大概在电视里看见了什么,因为我听见他吼了一句,但是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我希望他有限的智力不会妨碍他看电视。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客厅把前门打开,以方便亨利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们。正在上演的这出戏里,他只是一个后盾。我看见他站在门廊里,注意力集中在空荡的大街上。他是放哨的,我们成功与否要依赖他。他一旦发现索拉纳的车回来,就要给我们足够充分的警报,以便我们从地狱里撤出来。我转动拇指锁,把锁定在开着的位置,然后回到大厅。佩吉在那里等着,脸色苍白。我看得出来,她对我的冒险欲没有起到助长作用。
  格斯的卧室是右边的第一间。门关着。我握住门把手小心地转动着,直到我感觉到门栓从插孔里出来了。我把门打开一半。窗帘是拉着的,从窗帘上透进来的光线使房间里蒙上了一层深褐色。空气中弥漫着脚臭味,薄荷醇的味道,还有尿湿了的床单的骚味。角落里的加湿器嘶嘶作响,让我们又被另一层声音所包围。
  我走进房间,佩吉在后面跟着。我把门推开一条缝。格斯靠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他的脸对着门,双眼紧闭。我瞅了瞅他的胸膈膜,可是没有发现让人安慰的起伏动作。但愿我没有赶上人死前的僵直期。我走到床前把两只手放在他的手上,摸起来还有热气。这时候他的眼睛睁开了。然而却无法聚焦,两只眼睛似乎不同步。他的神经似乎已经紊乱,我怀疑他是否记得他身居何处。无论索拉纳给他吃什么药,都没多大作用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格斯站起来。他的棉睡衣又轻又薄,一双赤脚像死人的脚一样又长又瘦。他要多虚弱有多虚弱,我不忍心让他身上不包点什么就把他弄到外面去。佩吉四肢着地从床下找出一双拖鞋。她递给我一只,我们一人负责给他穿一只。这对我又是一个难题,因为他的脚趾都弯曲了,我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有把拖鞋穿到他的脚上。佩吉发现了我的窘境。她伸出手来,用她的拇指压住他脚上的圆形部分,像一位母亲生拉硬扯地给蹒跚学步的孩子穿硬底鞋一样,使尽了浑身解数。格斯的脚趾总算放松,穿上了拖鞋。
  我检查了一下壁橱,里面根本没有外套。佩吉开始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开开关关,把所有的抽屉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件毛衣,看上去不怎么暖和,只好将就了。佩吉揭掉裹在格斯身上的乱七八糟的被子,我扶着他把他从枕头上向前移开。我开始给他穿毛衣,发现他的两只胳膊绞在了一起。佩吉把我推开,使用做母亲的又一个绝招,给格斯穿上了毛衣。我们俩一起抓住他的腿移到床边。床脚下有一条阿富汗毛毯,我把它抖开像斗篷一样裹在格斯肩上。
  突然我听见从大厅里传来狂躁的电视娱乐节目的主题音乐。蒂尼在大声地跟着吼,调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大声叫了一个字。后来我才意识到他在叫格斯的名字。我和佩吉对望了一下,满脸惊愕。她赶忙把格斯的腿推了回去,拉过被单盖住格斯穿了鞋子的双脚。我急忙拉掉阿富汗地毯,丢到床底下,同时佩吉麻利地脱掉格斯的毛衣藏到毯子下面。我们听见蒂尼跌跌撞撞地进了卫生间。几秒钟以后,听见他用力地撒尿,像一个小瀑布泻进一个铁桶里。他放了一个响屁,长长地还带着音符。
  蒂尼冲了冲厕所——小子还不错,知道冲厕所——穿过大厅向我们这个方向蹦跳而来。我推了一下佩吉,我们俩悄悄迈了几大步,努力不让他看见。他推开门歪歪扭扭地走进来时,我们站在门后一动不动。糟糕,从五斗橱上的镜子里我可以看到他的脸。我想我的心都停止跳动了。只要他往右看,正如我们能看见他一样,他就能清楚地看见我们。实际上我从未真正地见过他。有一次纯属偶然,我以为里面没人,走进去撞见过他。那时他在屋里睡觉。他块头很大,肉乎乎的,脖子又短又粗,一对像黑猩猩一样的耳朵低垂及肩。头发扎成辫子,像抹布一样披在身后。他又模糊不清地喊了一句话,句末用了升调,看来是一个问句。我猜想他是在劝格斯去另一个房间跟他一起去看联欢会。我看见格斯躺在床上朝我们这边瞅了一眼。我像节拍器一样机械呆板地向他摆了摆手指,然后把手指放到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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