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我借助这片刻的机会,沿着记忆的小道迂回前行时走进了行政大楼。走廊又宽又亮,不过,从窗户中射进来的光线却是冷冰冰的。圣诞节的装饰到处可见。见不到学生,说明他们已经放假了。在我记忆中,这个地方没这么舒服,但这种感觉无疑是我当时上学态度的反映。
  我走进招生档案室,问坐在桌子旁的那个女人,我要找亨德森夫人。
  “亨德森夫人已经下班了。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哎呀,肯定有啊。”我说。 我打了个寒噤,得抓住机会说谎了。“我一个小时前跟她通过话,她说她可以帮我从学生档案中找点资料的。我现在来取这些资料。”我把索拉纳的求职表放在柜台上,指着她的签字。
  那个女人皱了皱眉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听起来好像不是贝蒂的做派。她没有跟我说一个字。”
  “没有吗?那就太糟了。她病得太厉害了,大概忘了。既然我已经来了,你能帮我查一下吗?”
  “可以,但要等一等。我没有她那么熟。”
  “好的。不着急。谢谢你。”
  七分钟后我得到了我需要的资料。遗憾的是,我未能从那个女人那里哄到更多的资料。我想,如果索拉纳是个C类学生,那她未来的雇主就有权利知道。正如我的一个朋友过去常说的那样:“坐飞机的时候,你不希望那只嗅炸弹的狗的毕业成绩是最差的。”
  我回到车上,找出那本介绍圣特雷莎和圣路易奥比斯波县的“托马斯指南”。我找到了索拉纳最后工作过的疗养院的地址,发现从我办公室步行就可以到。
  
  “曙光会馆”集康复医院与辅助生活设施于一体,共有五十二间房,有的是临时的,有的是永久性的。会馆虽然只有一层楼,框架结构,但有许多扩建的建筑,横向和纵向的都有,摩肩接踵,其布局就像匆忙拼凑而成。会馆里面雅致大方,绿色与灰色的装饰给人以慰藉,不会让人感到谦卑。这里的圣诞树虽然也是假的,但它属于针叶很浓很密的品种,小小的灯,银色的装饰,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树上。白色的毡布树裙上摆着八份很大的包装精美的礼物。我知道这些盒子是空的,但是它们的存在让人联想起即将到来的惊喜。
  在一张具有东方风格的毯子的正中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桌子。接待员六十多岁,端庄优雅,和颜悦色,乐于助人。她大概以为我有年迈的父母要来这里住。
  我说我要找人事部门的头,她就带着我穿过迷宫一般的走廊,来到行政助理办公室。她转过头来,说:“我们没有人事部,但埃斯特隆夫人可以帮你。”
  “谢谢。”
  艾洛伊· 埃斯特隆年龄大致跟我差不多,三十多岁,又高又瘦,一头鲜红的头发。她穿的是明快的两件套绿色羊毛衫,格子花呢羊毛裙,平跟鞋。我看着她和她杂乱不整的桌子,抽屉是空的,抽屉里的东西都堆在椅子和桌子上。五花八门的铁丝篮和抽屉分隔器堆在附近的一只盒子里。在她身后的书柜里,有五张用相框镶嵌起来的硬毛狗的照片,是在它不同的年龄段拍摄的。
  我们隔着桌子握了握手,握手之前她在一块湿润的毛巾上擦了擦手指。她说:“对不起,这个地方太乱了。我来这里才一个月,我发誓放假之前就会整理好。请坐,如果你能找到座位的话。”
  我有两把椅子可以选择,两把椅子上都堆满了文件夹和老年医学过期杂志。
  “那摞东西最终是要扔到垃圾桶里的。你可以把它放在地上。”
  “我能帮你些什么?”
  我把索拉纳的申请表放在我能找到的唯一一块没有东西的地方。“我想核实一下以前在这里工作过的一个人的情况。她最近被雇去照顾一位老人,老人的侄孙女住在纽约。我想你们把这叫做‘尽职调查’吧。”
  “当然。”
  艾洛伊穿过房间,来到一排灰色的铁质档案柜旁,打开一只抽屉。她拿出索拉纳·罗哈斯的档案,边翻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我没有找到很多。根据档案中的记录,她是1985年3月来这里工作的。对她的工作考核是优。事实上,在那年的5月,她评上了‘月度优秀职工’。没有收到过对她的投诉,雇主也从来没有写过有关她的不好的评价。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她为什么走了?”
  她低头看着档案。“她好像要去读研究生。如果她正在申请私人护理的工作,这肯定不合适。”
  “这里有谁认识她?我想找到一位整天跟她在一起工作过的人。她现在要照顾的是个非常执拗的人,他的侄孙女想找个有耐心、讲策略的人。”
  “我明白,”她说道,又核实了一下索拉纳的档案。“她好像在术后区的西一区工作。我们或许能给你找到认识她或者记得她的人。”
  “那就太好了。”
  我跟着她在过道里走着,对自己的运气并不太乐观。在作背景调查时,从别人那里获取信息或许需要认真对待。如果你找到的是当事人的朋友,你得体谅他们这种关系。如果她们两个人关系很亲密,或者是知己,你或许可以了解到很多隐私,但是要找到你需要的东西的希望却很渺茫。根据定义,好朋友是互相忠诚的,因此,不择手段地盘问她们关于好朋友的情况收效甚微。另外一方面,如果你找到的是当事人工作上的伙伴,或者不太认识的人,你了解到事实真相的可能性可能大一点。毕竟,谁能抵抗得住对他人落井下石的诱惑?人际间的任何竞争都可以当作炸弹来使用。敌意,包括公开的冲突、嫉妒、微不足道的委屈,或者工资与社会地位的不平等,都能产生意想不到的财富。为了取得最大的成功,你要有耐心,也要做得隐秘,这样你找到的那个人才会自由自在地把她心里的秘密吐出来。术后区似乎缺乏产生这种效果的气氛。
  我碰到一点小小的运气。
  拉娜·舍曼是个执照职业护士,跟索拉纳工作了差不多一年,我找到她时她正准备离开护士站去喝咖啡,顺便休息一下。她示意我跟她一起走。
  
  13
  
  我们沿着走廊向员工休息室走去,我问了她几个问题,想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告诉我,她在圣特雷莎出生长大,来“曙光会馆”三年了,她觉得这里不错。“热情”这个词绝对用不到她身上。她的头发很黑很稀,层层鬈发无力地垂着,看起来非常沮丧。我希望她把自己的“发型师”炒了找个新的。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眼白部分充满了血丝,好像她第一次戴隐形眼镜没有戴好一样。
  员工休息室很小,但布置得很迷人。有一张桌子,椅子收拢放在桌边,有一张时髦的沙发,还有两张舒适的双人沙发,摆在一张咖啡桌四周。柜子上有一台微波炉、一台烤箱、一台烤面包机和一把咖啡壶。冰箱上贴着严厉的警告:不得动用他人的食物。 我在那张桌子旁坐下来,拉娜把咖啡倒在一只杯子里,加了两包牛奶和两包糖。“你要咖啡吗?”
  “不用,谢谢。”
  她拿起一只盘子,走到自动贩卖机前,在投币口放了一些硬币。她按了一下按钮,我看见她选择的东西滚到了下面的箱子里。她把盘子端到桌上,放下盛满咖啡的杯子、勺子和一包外面裹着巧克力的油炸圈饼。
  我一直等到她坐下来才开口。“你认识索拉纳多久了?”
  她把一块圈饼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扔进嘴里。“她申请的是个什么活?”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但为了给她打气,我补充道:“我的邻居摔倒后,肩膀错位了。他八十九岁了,肩膀恢复之后需要家庭护理。”
  “她要做什么?”
  油炸圈饼看起来又厚又干,深色的巧克力糖霜泛着蜡一样的光泽。如果有人给我一毛钱让我把她撂倒,把她的油炸圈饼偷来自己吃掉,我会这么做的。我终于知道,过去几天来我吃的很多水果和蔬菜已经让我心怀敌意了——就我的工作性质来说,这是不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什么?”
  “薪水多少?”
  “我不知道。别人只要我跟她一起工作过的人谈一谈。我感兴趣的是她的性格。”
  “找找她的街坊。”
  “除非我把别的地方的人都找遍了,否则我是不会跟邻居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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