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真的吗?”他微笑着问道,脸上因兴奋而显得红光满面。自从跟切尼分开以来,我还从未给过别人这么多快乐。
  “这件事占用了你的时间,我也会很乐意付给你报酬。你真的救了我的命。”
  “哦,朋友,这报酬够了。要是你改变主意,我也会很高兴把它奉还的。”
  我说:“带走吧!上帝保佑。”
  
  他走后,我把门一关就坐到办公桌旁,独自一人把这事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一只墨西哥红腿狼蛛。咬我的屁股。这一定是索拉纳干的事。如果她的目的是把我吓出屎来,她就算成功了。我不知道对索拉纳来说,狼蛛代表什么,但是依我看这说明一颗灵魂扭曲了。她是在警告我,我心里清楚。晨跑得到的那点放松早已烟消云散。第一眼望见狼蛛的感觉将伴随我一生。我依然感到心惊肉跳。我收拾好我需要的文件,拿上“史密斯科罗纳”手提打字机,锁上办公室的门,上了车。办公室已经弄脏了。我得在家里上班了。
  
  这天非常难熬。虽然总是被打扰,但我还是决心做成几件事。我需要安慰,所以晚饭时吃了一块三明治,三明治是把半英寸的橄榄油灯笼椒奶酪涂在一整块谷物面包上做成的。我把它切成四块,小时候我经常这样吃。每咬一口,我都要细细品味那浓烈的气味。我得承认,对吃饭我并不十分讲究。我只是需要用吃喝来使自己镇静。我很清楚用白酒来缓解紧张情绪是一种很顽皮的做法,不过葡萄酒更便宜,而且又不会犯法,问题也得到解决了。但也不能彻底解决。
  那天晚上上床时我再也不必担心睡不着觉了。我烂醉如泥,睡得像一块石头。
  一习冷风吹醒了我。我正睡得浑身是汗,等待着晨跑,可是就算是把全部衣服穿起来,我还是感觉到冷。我望了一眼那个数字式时钟,可是钟面是黑的,意识到它通常发出的柔和的颤动声已经停止了。停电了,这对像我这样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来说是一件烦恼事。我透过树脂玻璃看看天空,但还是估计不准是什么时候。倘若我知道还是凌晨2点或者3点的话,我会拉过被子蒙住头,一直睡到我自己的生物钟6点叫醒我为止。我懒懒地想着是不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在圣特雷莎,如果是因为刮风电路出现了故障,那么会有若干次短暂的供电中断,然后才安全断电。几秒钟后时钟会再次闪光,上面的数字会不停地闪烁,看到的是令人难受的一片模糊。今天哪种情况都不是。我本来可以在床头柜上摸到手表。把表正过来侧过脸去仔细看,我也可以看清楚几点几分,可是这些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冷风我顿生疑惑,是不是哪里的窗子没关好。这种情况似乎不可能。冬天为了保持房子温暖舒适,我常常关掉里面的百叶窗以免空气进入。我不由得往床脚看去。
  有一个人,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夜晚的黑暗并不是绝对的漆黑。就算在镇上光线不好的情况下,我依然能区分不同亮度的光线,从白色、灰色最后加深直至炭黑。如果夜晚醒来,我的这种能力使我不用开灯也可以在房子里走动。
  这个人是索拉纳。她就在我的房子里。在我的阁楼里,我睡觉时她一直盯着我。恐惧慢慢传遍全身,我感到浑身冰冷。冷气从我身体的中心部位一路扩展直到手指脚指,就跟湖水封冻似的,水慢慢变成了冰块。她是怎么进来的?我等待着,心中嘀咕着这个小幽灵会不会分解为一件普通物品——一件扔在栏杆上的夹克,抑或是挂在卫生间门叶上的一个装衣服的袋子。
  刚开始,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无法——根本无法——进来。随后我记起亨利的房门钥匙系在一个纸板垂饰上,垂饰上面整齐地印着“皮茨”二字,以便跟别的钥匙区别开来。我第一次到格斯家寻找梅拉妮的电话号码时见过。格斯把它放在桌子的抽屉里。亨利跟我说过有一次他离开镇子的时候,格斯曾经给他送过邮件,还进来给花草浇过水。亨利的钥匙可以开我的门锁。想到这里,我记起自己竟然忘了挂上防盗链。这就意味着,一旦索拉纳把门打开,就可以长驱直入了。还有比这更容易的吗?我不如把门虚掩算了。
  索拉纳一定感觉得到我醒了并且正望着她。我们互相对望着,没有说话。如果她带了武器,这是她动手的好时机,因为她知道我已经觉察到是她,可是没有力量反抗。相反,她走了。我看见她上了螺旋楼梯就消失了。我直直地坐在床上,心依然悬着。我掀开被子,拿了跑鞋迅速穿上。电子钟再次闪光,数字闪现出来。时间是3点过5分。索拉纳一定找到了断电盒。现在通电了,我蹦跳着下了楼梯。前门开着,我听得见她沿着走道离开时不慌不忙的脚步声。她离开时那种慢条斯理的样子透出一股傲慢无礼。她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来做这件事情。
  我把门关上,锁上拇指锁,挂上防盗链,急忙下楼来到浴室。透过窗子我可以看见街上的动静。我把额头抵在玻璃上朝两边看,没有她的踪影。本指望着听见车发动的声音,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来到水池边,用双手擦了擦脸。
  现在她走了,我反倒比她在这里时更害怕。
  在黑暗的浴室里,我闭上双眼,琢磨着她的想法,心中明白她一定也对眼前的形势心明如镜。先是狼蛛,现在又弄这一出戏。她到底要干什么呀?要是她想要我的命——毫无疑问她想这样做——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没有行动呢?
  因为她想在我面前显摆她的能力。她在告诉我她可以穿墙入室,这就会让我永远不敢闭上眼睛睡觉,永远没有安全感。无论我去哪里,无论我干什么,我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无论上班还是在家,我都要听任她摆布。现在我还活着,这只不过是她一时的怪念头;不过时间不可能太长。那只狼蛛的事情她唱的又是哪一出戏呢?
  还是让我们从最明显的事情开始吧,她人不在墨西哥。她把车放在边境上,从而让我们认为她逃跑了。事实却恰恰相反,她又折回来了。是怎么回来的呢?我虽然没有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可是她可以把车停在两个街区之外,然后步行往返于我的家和她的车之间。她要是考虑购买或租一辆证照齐全的车,而佩吉·克莱因拿走了她的驾照,没有驾照她就完蛋了。佩吉都说不清她长的什么样,她叫什么名字,因为她的各种各样的化名都还没有归为一体。索拉纳当然知道,只要她使用伪造的信用卡,她就会暴露她的所在地,法网就会收紧。
  在索拉纳失踪的几个星期里,她可能没有找到工作,这就意味着她用的是现金。即使是她设法解决了身份证问题,买车或租车也会用光她的积蓄。一旦她把我杀掉了,她的行动得更加隐秘,这就意味着她必须省吃俭用直到找到新的猎物为止。这样做是需要耐心和周密计划的。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建立一种新生活。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呢?
  要么是坐汽车,要么是乘火车。坐汽车便宜,而且大都不用登记名字。乘火车能让她在离我的住地不到三个街区的地方下车。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就把昨晚的来访者以及关于她进屋方法的推测告诉了亨利。然后,我打电话叫来了锁匠把锁换了。亨利和格斯的锁也都顺便给换了。我同时打电话给切尼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好让他那边把通缉令发出去。我曾经给过他索拉纳的照片,所以每一轮值班的警官都会熟悉那张脸。我的神经再次受到考验。我催促罗尼让法官签署命令让我把枪拿回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我拿到了那份命令,那天下午我就从武器商店把枪领了回来。我没有想全副武装像个玩枪的人一样来往于街市间,然而我总得做点什么来使自己感到安全吧。
  星期三早晨我跑步回来,发现前门上贴着一张照片。准是索拉纳干的。又怎么了?真烦人,我把相片扯了下来。进门后,我把门锁上,打开桌上的台灯。我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看出是谁了。原来是她前天在我晨跑时抓拍的一张我的照片。我认出了我穿的那件深蓝色运动衣。外面寒冷刺骨,我脖子上还围了一条酸橙绿色围巾,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一定是我快跑完的时候拍的,因为照片上的我满面通红而且张大嘴巴在呼吸。背景是一座建筑物的一部分,前面有路灯。情况已经够清楚的了。即使是曾经被我当作救命稻草的长跑现在也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我一屁股坐在长沙发上,用一只手掩住嘴巴。我的手指冰凉,头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我不能这样活着。我不能让我的后半生像这样处处亮着红灯。盯着照片,我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她希望我发现她。她在告诉我她在哪里,但是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为了占上风,她挖空心思,诡计多端。无论她身居何处,都把我折腾得团团乱转。她要做的只是在那里冷眼旁观。她就是想看我能否找到她。如果找不到,她马上就会再给我一条线索。我真正弄不明白的是她玩弄这种游戏的意图。她这样做,心里一定有她的目的,可是我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是一种很有趣的能力展示。我的危险要比她大得多,然而她什么损失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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