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那个星期五下午,她坐在福米卡圆桌旁。她的公寓很小,用来吃饭的圆桌也是她的书桌。她的厨房非常狭促,灶台小得几乎连饭都做不了。她有个适合在这种小公寓里用的小冰箱,一个四脚炉子,看起来像个玩具,一个水池,还有些安装在墙上的廉价橱柜。她的各种账单就是在这张桌子上付的,桌上经常堆满了信函和账单之类的东西,所以没法用来吃饭。她和她儿子就坐在电视机前吃饭,盘子放在茶几上。
  在她面前放着求职表。求职表的旁边是“对方”求职时所填表格的复印件,是她从“对方”的个人档案里偷出来的。在十五英尺以外的地方,电视机声如雷鸣,可索拉纳几乎没有觉察。客厅和厨房呈L形,L形上较长的部分是客厅,客厅和厨房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她的汤托——蒂尼,趴在地垫上,双腿翘起,两只眼睛盯着电视。他耳朵不好,总把音量开得很大,让她坐立不安,惹得隔壁的人老是捶墙以示抗议。他辍学以后,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就是在附近一个超市做装袋工。但就是这个活也没干多久。他认为这个活不配他做,六个月后就辞职不干了。后来他受雇于一家绿化公司,工作是修草坪和剪树篱。可他又抱怨太热,对草和花粉过敏。他常常不是迟到就是请病假。即使来了,如果没有人管他,他也想走就走了。他是自己辞的职还是被别人炒的鱿鱼,双方的说法不一样。后来他又试着找了几份工作,但每次面试之后就再无下文。由于他的表达能力很差,他常常感到非常沮丧,瞎攻击别人。后来他就不再白费劲了。
  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让他待在家里还轻松点。他没有驾照,上下班都要靠她接送。她在疗养院工作的时候要倒班,接送就成了问题。
  现在,他把一瓶啤酒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袋打开的薯条就像一条忠实的猎狗躺在大腿上。他一边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电视节目,一边大声地咀嚼着。他最喜欢的节目是有大量声光效果的娱乐节目。他喜欢用他那奇特怪异的声音大声回答节目中提出的问题。尽管所有的答案都是错的,可他似乎并不觉得难堪。有什么关系呢?他从参与中得到了乐趣。每天早上,他看的都是肥皂剧,下午晚些时候,看的都是卡通片或老电影。
  索拉纳研究着“对方”的工作经历,既嫉妒又有点自豪,因为现在她声称这份简历是她的了。那些推荐信上说她非常可靠,非常有责任心,索拉纳觉得这些品质就是对她这类人的描述。她觉得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那十八个月怎么办,在那十八个月中,“对方”请了病假。她之所以知道这些细节,是因为她们在一起工作时谈过很多次。“对方”被诊断得了乳腺癌。她随即把乳房肿瘤切了,做了化疗和放射线治疗。
  索拉纳不打算在申请表上体现这个信息。她对疾病非常迷信,不希望别人认为她是得过这样让人难堪的疾病的人。乳腺癌?我的上帝啊。她不需要这样的怜悯,也不需要马屁精的关心。而且,她还担心未来的雇主好奇。如果她把癌症这样的信息放进去,别人也许会问她癌症有些什么症状,用过些什么药,医生跟她说的复发的可能性是多大。她一辈子从来没有得过癌症。她的近亲中也没有人得过癌症。在她思想里,得癌症跟嗜酒成性一样,都是不光彩的。而且,她还担心,一旦写下来,癌症也许真的就上身了。
  但她怎么解释真正的索拉纳——“对方”没有工作的那段时间呢?她决定用自己干过的一个活来替代。正好在那段时间里她正在陪一个老太太,名叫亨丽埃塔·斯帕露。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所以谁都无法给她打电话索要推荐信。亨丽埃塔再也不能抱怨(像她当时那样)她被虐待了。她的抱怨以及受到的虐待,一切的一切,都随她入土了。
  索拉纳查了一下日历,写下了干这个活的起止时间,简单描述了一下她负责的事情。她是用整整齐齐的印刷体写的,她不希望自己的手写体作为取样出现在任何地方。申请表填好后,索拉纳坐到电视机前跟儿子一起看电视。她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准备订三个意大利辣香肠比萨大饼来庆贺一下。如果事实证明格斯·弗伦斯基不好相处,她随时可以走人。她期待着梅拉妮·奥博琳的离开,越快越好。
  
  11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一,吃午饭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公寓,希望避开快餐的诱惑。我热了一罐汤,是不能加水的那种,我知道汤里有很多钠,跟吞下一大汤匙盐差不多。梅拉妮来敲我的门时我正在洗涮。她的开士米外套非常合身,也很长,正好到她黑皮靴子的中间。她把一条宽宽的黑红相间的佩斯利(注:苏格兰西南部的一个自治区,在格拉斯哥的西部。它自18世纪早期以来就是一个纺织中心,到19世纪以各色图案的围巾而闻名。)披肩折成一个很大的三角形披在肩上。她怎么有自信这样披着?如果我这样披着的话,看起来就会像无意中穿过晒衣绳时缠在了床单里一样。
  我打开门,站在一旁,让她进来。“你好,怎么样?”
  她从我身旁飘进来,在沙发上坐下,伸开双腿,仿佛崩溃了一样。“别提了。那个家伙要把我搞疯了。我看见你的车停在那里,就想在你出门之前逮住你。时间不巧吗?请告诉我这个时间刚好,否则我得自杀了。”
  “时间没问题。怎么回事?”
  “我刚才虚张声势了。他跟平时差不多,既没有好点也没有更差。不管怎么说,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找了个女人,今天早上就要来,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当然。是什么情况?”
  “这个女人……这个天使……名叫索拉纳·罗哈斯,她上周五上午来面试了。我们反反复复地谈了——格斯叔祖父,他的受伤情况,他需要的帮助。诸如此类的。她说这正是她的优势所在,她很高兴干这份活。她后来甚至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收一分钱。我害怕让她见到格斯叔祖父,担心她会不干,但从道义上讲,我应该尽责。我认为她应该知道她要做的事,她似乎接受了。”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问题?”
  “我明天就要飞回纽约了,没有时间打电话证实那些介绍信的内容。”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我感到很吃惊。”
  “感到吃惊的不仅是你一个人,”她说。“我原计划上个星期五飞回去的,但是格斯——你是知道的——真的成了大问题。我的老板那边也是。我是说,她太了不起了,同意让我来,但她今天早上紧张兮兮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工作上遇到麻烦了,想让我回去。‘否则的话就对不起了。’这是她的原话。”
  “太糟糕了。”
  “我知道她会这么做的。只要她做得过来她是非常慷慨的。”梅拉妮说。“我想,凡是有利于我从这里离开的我都应该感激。这就说到正题上了。亨利告诉我你是个侦探。是真的吗?”
  “我以为你知道。”
  “我居然从来没有问过你。真不应该,”她说。“我希望你能迅速查一下她的背景,让我知道索拉纳没有任何问题。当然,我会付给你报酬的。”
  “你想让我多快查出来?”
  “尽快。在接下来的五天里,她同意每天工作八小时。这之后,假定一切顺利,我们再调整,直到合适为止。就目前来说,她3点开始干活,11点离开,这段时间涵盖了格斯吃晚饭、吃药和准备睡觉的时间。像他那么虚弱的人,我知道他实际需要的比这多,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她晚上离开之前,要给他准备好第二天的早餐。我安排好了,让送外卖的给他送午餐和晚餐,午餐送热的,晚餐简单一点。她提出给他做饭,但我想不能要求太多。我不想占人家的便宜。”
  “听起来你都安排好了。”
  “希望如此吧。这么急急忙忙地离开,我有点担心。她看起来是个诚实有责任心的人,但在星期五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我也许不应该想当然。”
  “我觉得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她是某个服务机构推荐的,那她就没什么问题。所有家庭保健服务机构都会证实她的推荐信的内容是否属实。他们让她出来之前,她得有执照,得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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